“在悲剧面前,我们灵魂里的战士庆祝他的狂欢节;谁习惯于痛苦,谁寻求痛苦,具有英雄气概的人就以悲剧来褒扬他的生存。”
——尼采
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尼采表达了几个悲剧艺术观念:第一,艺术是对梦境的模仿,悲剧艺术代表希腊人对生活的理解和体验。第二,艺术欢乐源于酒神狂醉的忘我体验。人们在悲剧合唱队里获得个体生命消失的体验,实现了对终极命运的消解。第三,希腊悲剧是阿波罗形象与狄俄涅索斯精神的结合物,阿波罗形象是希腊悲剧的舞台形式,狄俄涅索斯精神则是希腊悲剧要表现的思想内容。第四,悲剧的功能在于以审美的态度对待人生,获得暂时的解脱。
《悲剧的诞生》从论述希腊悲剧的诞生入手,展开对艺术和美学的看法。书中的思想深受叔本华和瓦格纳的影响,但克服了悲观主义,认为艺术不是对人生的解脱,而是对人生的征服。希腊悲剧以酒神精神为主导,是由于日神阿波罗精神与酒神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对抗与调和而产生的。书中已表现出将叔本华的生命意志转向权力意志的倾向,主张在悲剧的痛苦中感到一种更高的、征服的欢乐,看到生命是永恒的美。
黑格尔认为,悲剧能引起我们真正的哀怜,“这种哀怜绝不是流氓恶棍所能引起的。所以悲剧人物的灾祸如果要引起同情,他就必须本身具有丰富的内容意蕴和美好品质……”而当变故来临,人物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随波逐流失去美好的本质……无论是哪种形式,当人物不再具有起初所拥有的一切:品德也好、梦想也罢,当这一切美好的东西被破坏,悲剧也由此诞生。
说起当代文学史上的悲剧创作,余华一定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他的小说用一种极为客观和过分冷静的态度,审视着世间的风云沧桑和人们的生生死死。有人戏称余华所有的小说可以合成一个系列,就叫“无人生还”。他笔下的人物总要经历各种生离死别,但他们并没有被彻底击倒,而是在看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顽强地活着”。
余华创作了一个个悲剧的故事,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小说《活着》。小说的主人公福贵的亲人相继离开人世,经历了一连串的人间至悲,也就磨砺出了对苦难的承受力,继而无怨无悔地活下去。
余华在一次采访中说道,福贵并不是一个悲剧人物,面对逆境,他没有悲观或是绝望,直到最后,他仍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并且和命运抗争,努力“活着”。而《活着》中福贵的人生以及余华对其经历的叙述手法,与尼采《悲剧的诞生》中“悲剧的功能在于以审美的态度对待人生,获得暂时的解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谋而合的。
而到最后,所有的苦难终将烟消云散,只有活着才是最大胜利。
大家普遍爱看喜剧,认为这些东西会带来喜悦和欢愉,就像德云社的相声总是人满为患,八九十年代春晚的小品连村口大爷大妈也能说上两句,而那些把经典悲剧搬上歌剧和话剧舞台的艺术却总是无人问津,被冠以“阳春白雪”之称。我们不否认喜剧在民众中的影响更广,也更受大众所喜爱,但是,从文学意义上来说,悲剧无疑是一种更为“高级”的审美。喜剧带来的欢愉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当时可能会引起一阵哈哈大笑和叫好,但当你会想起这次体验,却又往往不会有太深的感悟。反观悲剧,每次你品完一部悲剧,往往心情沉重,久久不能释怀,而内心的思绪也是具体可感的,或是因时代的压迫下人们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境遇而感到同情、愤慨,或是因命运的不可捉摸感到哀恸却无力……悲剧在读者心中留下的痕迹更深、更持久。相比之下,喜剧注重形式的灵活和有趣,而悲剧更看重内容的深度。所以说,喜剧是一种娱乐,而悲剧则是一种审美。
叔本华认为,文艺悲剧理论的目的和意义就是通过揭示世界的本质,促使人们的认识纯化上升为纯粹认识,从而达到伦理拯救的功效。悲剧唯一基本的东西就是写出人生的巨大不幸,暗示意志和它自己的矛盾斗争。人们从这种可怕的斗争中发现,整个世界全出于同一个意志,这本体的意志在不断的生灭中,在无意义的冲动中,在内在的矛盾和常住中。这样,他们就会产生一种厌恶心理,厌恶这世界的核心和本质,厌恶生命意志,从而自愿否定它,走上清心寡欲的禁欲主义之路。认识上升到如此的高度,悲剧便成为意志的清静剂。
看到悲剧你会想到什么?
莎士比亚说:会想到最初的那些理想。
悲剧的人生之所以能够出现就是因为虽然想象的美好,但却忽略环境的恶劣。尤其是对生存环境受到的威胁视而不见,那么理想与现实必定产生矛盾,再加上人性的丑恶,实现理想其实就是在走向矛盾之中。而悲剧,要么是一开场就是一片狼藉,手握烂牌,又怎能轻易翻身?要么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类关于世事无常的悲怆。虽然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但它往往赋予我们一种力量和前行的勇气,让我们即使在泥泞之中,也要坚定跋涉;纵使满地都是六便士,也要抬头看看月亮。读悲剧使得我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有坚定向前的力量。
悲剧诞生于不堪的现实,描述的是人们对于生活和生命的挣扎,但悲剧带给人审美的体验,也给人前行的力量。悲剧的力量就在于,它要人们在看透了生活的本质后,依然选择热爱生活。
(一审编辑:陈早)
(二审编辑:蒋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