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着,原本是有一轮弯月寂寂地挂在天上的,可是乌云早已经淹没了这最后的光,雨声滴滴答答的落着,毫无感情,时而有一阵风迎面吹来,但你别想它是春日暖阳里的那一缕风,既暖又舒适,它是阴冷的,抑郁的,直入肺腑的凉。
她看着眼前的路,看不见也摸不清,就像她自己的人生一样,这些年,她在那个家已经受过太多的罪了。这一次,不知道是什么一种感觉,跨出那个家门的时候,心里有点恐惧,等一个人站在雨中,回身凝视着这个她十七岁就来的地方,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个月她刚过完自己三十五岁的生日,但是只是时间意义上的过了,因为她生日的那天,这个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有些人是知道她的生日的,比如她的公公婆婆,老公,有一些人是不知道她的生日的,他的两个儿子。这些年,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是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自然而然的,她便承担起了这个大家的所有家务,每天要给七八口人做饭,洗衣服,有时候还要去看店(他们家投资了村里建在二级路边上的一个杂货铺)。有一天,小儿子在村里的大马路上当街骂了她很多难听的话,她也只能笑笑,因为她怕村里人看笑话,等小儿子回家后,她去了村里说得上话的一个大姐家,大姐说:“孩子就是不能惯着,该打就要打。”她听后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那年,他们家拆迁,得了一笔不错的收入,村里人都说她家要盖新房子了,确实,她看着自己的老公和公公婆婆商量着新房子应该怎么盖,以为自己就要过上好日子了。过了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第一层楼已经盖完了,这时候就该盖二楼了,因为这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三四层楼。但是,直到今天,知道现在,直到此时此刻,二楼的水泥都没有封上。因为那一段时间,他老公天天晚上出去吃宵夜,喝酒,甚至她还听到自己的老公去了那种地方。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就打,就骂。于是,那一笔钱也被他花的差不多了。
他老公的大姐,似乎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老公,这在当时的村里已经是家家必讨论的话题了,还生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女儿。
他老公的大哥,人看着倒老实,但事实上是,每天放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管,在外面和一些女人搞一些不正当关系,有一次,还把一个女人带回了家,当着孩子的面……原本在这个家,她和大嫂关系是最好的,每一次,大嫂总会在她面前哭诉,说:“明明我已经对他够好的了,不和他吵架,这个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在管着,但是他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安慰她,虽然她知道,这就像用手拍苍蝇,你永远也别想达到目的。其实在她眼里,大嫂算得上是一个最本分的女人了,每天就纳纳鞋底,做做饭,送孩子上学,因为大哥是在外面做水果生意的,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特别忙,有时候凌晨两三点就要去村里的集市上摆摊子,于是大嫂每天给她送饭,送炭火,有时候年夜饭也是大嫂一个人做的。直到有一年,她看到大嫂开始化妆,有时候一个晚上也不回家,在那个年代,村里的女人不要说化妆,连护肤品都不会涂。村里的人都在讨论,说这一家人也是够奇葩的,男人一整天在外面乱搞,女人也到处找男人,每天留着一儿一女在家,儿女都有十七八岁了,都懂事了,还不知道要这个家干啥。只有她自己知道,大嫂从一个最标准的村里的媳妇到现在的到处被人说的女人,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自己嫁到这个家后,她就很少看见她老公的弟弟,公公婆婆说他在外面打工,但过了一年左右,小叔子就回到了家,回家后也不出门,也不帮着干家务活,有时候就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村里人还好,有时候看到生人路过就感觉很害怕的样子,忙向公公婆婆打听是谁,直到听说他们是最近来做生意的才放心。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有几个男人向村里人打听她小叔子是不是住在这个村,家在哪,村里人给他们指路后,他们就径直来到了他们家。她跟在后面,看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怕有什么意外,还提前给家里人打了电话,但没人接。等她到家里的时候,小叔子被那些人用手铐铐住了,原来那些人是外省的警察,他小叔子这些年在外面不是单纯的打工,而是在帮别人运毒,当时,她婆婆哭的死去活来,她公公也嚷嚷着不让这些人把他儿子带走。最后,法院出结果了,判了十年……
这些年,她仿佛不是活着,而是如死般的生存着,她看着眼前这条路,又回头看了这个家,然后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中。
她,不只是她,而是这世界中千千万万个她。
(一审编辑:梁瑾瑜)
(二审编辑:李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