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你可想好了？”坐上人龙袍加身，低眼望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抬头，有些稚嫩的面庞已然写着坚决。“儿臣意已决，请父皇成全。”
饶是周围哭声四起，妇人之声梨花带雨，却挽不起少年的膝盖。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苦....”
“不必挽留他了！”坐上人厉色，众人噤声。“退下吧。”皇帝揉揉太阳穴。
慕玄起身告退。
东边海冰国大战西边炎沙国，海冰国已失九座城。海冰国气候适宜，百姓安宁，唯独重文轻武，兵力匮乏。
眼看版图被敌国蚕食鲸吞，朝野上下皆是焦头烂额。慕玄回到殿中，用发带束起散发。
国将不国，这太子名头要何？众皇子皆通晓文理，唯他钟爱武艺。此次主动请缨，是报了必死决心。
“皇兄...”身后一声哭腔，引得慕玄回头。是八皇子慕英，也是他最小的弟弟。
“皇兄你......”慕英已然不成句子。“就要走么？你不是说好了...今年要带英儿去看民间的光景...”
慕玄抚上他的头顶，冷淡的脸上用力旋出一个微笑。“来日驱除敌军，皇兄定当带你去看花灯。”
褪下金丝绸缎，系好玄黑短衣。不见今世太子，只见无名的刀客。慕玄修的是刀术，武器是两把银制弯刀，取名残月。
宫门大开，玄衣少年策马而来，那马也是一身黑。慕玄孤身一人，腰挂残月，不曾回头。
一路走走停停，凛州城已在眼前。作为炎沙国主攻的第十座城，凛州已如残破的衣衫。街巷空无一人，只听见远方传来的号声，隐隐约约带了些人气。
慕玄策马，直抵军营。这凛州，便是拼死命，也要守住。凛州虽小，确是最为富庶地带之一。若是失了，如何保得住百姓？
转眼间，军营幕帐已在面前。慕玄抬手抚开幕帐，看清了坐在堂前的人。
“属下慕玄，拜见将军。”慕玄蓦然单膝下跪。
连宁单手撑住脑袋，打量着这个几年未见的太子殿下。
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冷着一张脸。
“上边让你做副将......”连宁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这里可不是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一个没出过宫的笼中太子，能有什么本事。
“连将军赐教！”慕玄蓦得起身，腰间银光一闪，残月直抵连宁颈间！
连宁轻哼，雕虫小技。虽是刀刀致命力度不错，却精度不足。刀术略显生涩，拿不上排面，不过仍令连宁吃了一惊。
皇室子弟能做到如此，也确实了不得了。
海冰皇帝骄奢成性，喜色乐，轻武艺。连氏一族几番进谏，无果。
如今皇族自食其果。连宁虽是海冰将领，心里仍是有快意的。只是内里痛快不能疏忽了动作，海冰百姓不该吃这苦果。
如今是舍了这太子了吗。连宁摇头，躲过了滑过颈侧的一刀。
趁机抽出扔在桌上的长剑，转眼间，庭决剑已抵在慕玄心口。慕玄一愣，随即收了残月。
“太子殿下，得罪了。”连宁将剑插回鞘中。
慕玄抱拳低头。许是收到了打击，并没有说话。
“三脚猫功夫，还是别送命了。”连宁失笑。
慕玄握紧了拳。
而后军中多了个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玄衣少年。
凛州一战时打时停，连家军虽人少却个个精良。战线持续，百姓生活却恢复过来。
可海冰经不起消耗战。军队力量肉眼可见地缩小。招兵、练兵，不能停。
可是眼见炎沙军队就要发起新一波强大攻势。
“连将军。”慕玄单膝下跪。“下一战，让我来吧。”
一个月来，慕玄技艺突飞猛进。这提议也并非不可。只是......这太子身份。
或许太子之位早已让予他人了，可毕竟是皇室子弟。连宁皱眉。
慕玄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
“大敌当前，不论身份。”
“生为海冰之子，当杀敌。”
连宁点头。
沙场上多了一个身着玄衣的夺命将军。慕玄骑黑马，打下了几场胜仗，令炎沙闻风丧胆。只是终究寡不敌众，一场大战中，所生无几人。凛州要撑不住了。
连宁和慕玄并行而骑，脸上，身上皆粘了血。退，还是不退？此刻进攻已是以卵击石，可若是退了，凛州城定然血流成河。
炎沙将军给了第三个选择。
炎沙善射，流矢如大雨般落下，又是几人倒下，哀嚎一片。
两人抵着箭雨上前。
“想要我们收兵可以。”炎沙落西摆手，后方停了进攻。
“那个杀我几百人的夺命将军，听说是当今海冰太子？”
慕玄愣了。
“我们要他，若是给，凛州城还予你们。”
若是不给呢？连宁咬牙，握住了庭决。
落西笑笑。“若是不给，城中百姓一个也别想留。”
慕玄脸色已然苍白。
该死。连宁低头骂了一声。
“说定了，若是反悔，我慕玄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凛州解了危机。
太子成了战俘。
一个月，海冰军力重振。大战当前，连宁看到了带领炎沙军队的将军。
正是慕玄。
海冰士兵面面相觑，有的甚至忍不住流出眼泪。
连宁下令，不管对面是谁，杀。
两军对垒，炎沙将军倒戈。
慕玄转身，弯刀刺上自己训练了一个月的士兵。可后方士兵像是有准备似的，并没有散成沙。
原来一直没有信他。慕玄苦笑。
炎沙士兵蜂拥而上，躲不过了。
慕玄抽出被自己刺死的士兵背着的箭。
箭尖刺穿脖子。
凛州一战，海冰胜。
可全军上下无人有战胜的喜悦。
海冰太子，以决绝闻名。人尽皆知其善用弯刀，名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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