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涌邨累計334宗,昨日增58宗個案。冠狀病毒正在香港蔓延,感染人數正在上升,專家建議戴兩個口罩,這更有保護性。”周洛生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随着楼道灯光而逐渐变得黯淡的屏幕,鼻腔呼出的水汽附着在眼镜上,透过雾气蒙蒙的视野他仔细浏览着这则疫情快讯,虽然身在油尖旺区,但在香港这片密度极高的土地上,疫情面前处处咫尺。周洛生很快到达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抬头便望见邻居一家人正戴着黑色的立体口罩严肃地向他走来,碍于平时交情并不深,周洛生没有选择主动打招呼,而对方显然也没有开口的想法。“甘都好,费事口水飞沫传播病毒。”周洛生在心里这样想。
周洛生所居住的单人公寓并不宽敞,即使是他身材娇小的女朋友前来同居也显得如洞穴般局促,对此他虽不满已久,但眼前的形势却让他无处叫苦。他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急躁地摘下口罩,用力地抽吸了一口空气,冲击着味觉中枢的是木潮味和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但已弥足珍贵。他看了看地板,小心翼翼地从方便面桶堆以及快递包装中找寻落脚的空地,随后一整个人倒向了沙发,沉沉地睡去……不同于大多数现代人的工业梦境,周洛生的梦大多发生在田园。
缓缓睁开眼,青墨色的群山压在了天际线,卷状积云散在了纯粹的天空中,像是吉野家鱼蛋汤汤面上的油沫。李赫茫然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时,后院里的稻谷机器轰鸣,不断喷洒出饱满金黄的稻粒,像是迷你人造瀑布,李赫的外公正在远处的水稻田垄间弯腰、插秧,如此往复上千次,暴烈的阳光照下,外公背部古铜色的肌肉晒得发亮。阵阵鸟雀声过后,外公直起了腰,微微后倾,一时间如同凝固的泥塑般望着远处蜿蜒的公路,只是那最近新涂得乌黑的油柏马路上只间或有三两辆牛车行过,驭车人嘴里或叼着芦苇杆或叼着几朵野菊花,漫漫散散地朝着不知名的目的地驶去。
李赫的眼光从青黄色的稻田中收回,起身离开毛竹制摇椅,从短裤左口袋里揉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缓缓点着了一根香烟,回到屋内打开老式二极管收音机,听起了近日的疫情消息,“昨日本地区已连续三个月无新增新冠病例,疫情局势渐趋稳定,本台呼吁群众仍要谨慎防疫,对疫情做到零容忍。”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着喜人的消息,烟雾缭绕间李赫不禁回想起疫情时代的这几年,同很多人一样,他的心境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胸有成竹,公司已经正常复工,交往两年的女友也马上能无需核酸检测即可飞跨关山阻隔来与自己相见,想到这里,他带着胡茬的脸颊勾起了笑容。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来到正午,透过樟树叶洒下的太阳光斑正好铺在李赫的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痒意,空气中带着冷塘独有的清冽,几声犬吠与鸡啼带起了他的倦意,这样的日子似乎很久未曾相见,久得不太自然。李赫很快进入了梦乡,朦胧间听见收音机内持续传出的新闻快讯播报“香港地區疫情狀況持續惡化,專家組目前已進入……”紧接着在简短的意识停留时间内,他看见身边满是戴着深色的口罩的上班族与用繁体字写就的商业广告,耳边回响着一板一眼的粤语地铁播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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