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洛夫可谓是中国当代诗歌史上的大师,由于其近乎魔幻的手法而被称为“诗魔”。他的第一首长诗《石室之死亡》(后简称《石》)中的超现实主义的写作方式历来为人所争论。本文将以《石》诗为例从对传统语言的背离、意象的创造性组合两个方面来分析洛夫诗歌中的超现实主义。
关键词 洛夫 《石室之死亡》 超现实主义
《石》诗是诗人洛夫的第一首长诗,是“创世纪”提倡独创性、纯粹性、超现实性、世界性的里程碑。一发表就受到了评论家的广泛关注。《石》诗超现实主义写作方式的运用使本诗语言新颖、意象紧密、晦涩难懂,评论家对此褒贬不一。同时,《石》诗的发表为我们研究中国诗歌的发展提供了独特的材料。
一、对传统语言的背离
超现实主义认为规范语言的产物都不足取,写梦境、幻观、下意识、潜意识也必然要求有与之适应的语言形式。破坏语言,本身就是超现实主义,而且也是破坏当代的资本主义文明。按照这样的主张写出的作品当然晦涩难解。1[1]
超现实主义提倡“自动化写作”,这种写作手法要求洛夫直抵内心。而梦境是人类精神潜意识作用的结果。梦境中的事物大多呈献出一种毫无规律状态。这种毫无规律的呈现模式在《石》诗中大量出现。“亦将在日落后看到血流在肌肤里站出来”、“石室倒悬,便有一些暗影沿壁走来”、“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击久闭的眼睛”。在《石》诗中,万物都自有其意志。这种意志来源于洛夫对于世界最直观的体验。
但是这种意志却并非是合理的,而是充满着扭曲与无序。在诗中,“石室”可以忽然倒悬,“血流”也能冲破人体肌肤的阻碍。这种无序的表达在某种程度上让洛夫的感受变得更加具有可知性。“山色突然逼近,重重撞击久闭的眼睛”,在此句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诗人心中世界对于诗人个体的压迫。
除了无规律的呈现模式之外,洛夫还改变了事物相互关联的方式。本来是女人溺死在海里,《石》诗中却是“终有一个海会溺死在那女人的掌中”、本来是星指引人的方位,《石》诗中却是“你将以仰泳维持一颗星的方位”。除此之外还有“当镜的身份未被面貌所肯定”、“是冬天,就该在我们里面常驻”等表述。在诗人改变了事物相互关联的方式之后,诗句的表达更加陌生化、含蓄化。这种变化在给人带来非同一般的阅读体验的同时,也使诗句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所以,《石》诗虽然晦涩难懂,但是其语言表达的特殊性却给人以神秘感,并借此令读者拥有了高度的审美感受。
洛夫在《诗人之镜》中自言:“诗之语字,犹如河川,任其如何滔滔奔驰,但必须在两岸之间活动。语言之不求句法;反对固有文法,都可被允许,唯一不被允许的是枯干与泛滥。枯干即是死亡,泛滥即失去目的。”[2]洛夫对语言的创造性运用避免了语言的枯干。诗句语言的高度凝练则避免了泛滥。
二、创造性的意象
《石》诗中运用了大量意象,多种意象的叠加也是造成《石》难以理解的原因之一。人在清醒的时候不可能获得纯粹的梦境与幻观,因此竟有人想方设法使自己进入半昏迷状态,口述梦呓,描绘幻观。这是弗洛伊德潜意识学说在文艺创作中的应用。并派生出超现实主义文学的另一特点: 寻觅生活中尚未尝试过的种组合。“让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发生联系: “美就是缝纫机和雨伞在解剖床上的碰头。”[3]洛夫在《石》诗中不仅实现了“未尝试过的组合”,更使意象在创造性组合的过程中产生了新的概念。洛夫把对“纯诗”的理想付诸实践,不甘平淡的意象演出才是《石室之死亡》的焦点。[4]
一、赋予意象以新的概念
超现实主义的口号“永远更多的自觉”就是人类惟有在自觉中始能发现纯粹之存在。[5]洛夫在诗中善于抓住事物的特点,并对特点进行新的诠释。“黎明,你便倨傲得如螳螂之一进一退”,将黎明与螳螂相联系,从而展现黎明的状态,给人以飘忽不定之感。联系战乱背景,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状态与情感在诗歌中表现得栩栩如生。“世界乃一断臂的袖,你来时已空无所有”、“落日如鞭,在被抽红的海面上”、“因而你们瘦得的的确成一把梳子/——仅余牙齿和脊背”。这种意象的组合超越人们对事物传统的印象,而赋予事物创造性的意义。
除此之外,诗中密集的意象组合还充满了暗示意味。“房中,所有的黑暗都在酝酿一次事变/不满于一盏灯在我们体内专横”,这里的一盏灯或许指希望,诗人则感受到了外在的黑暗对于自己希望的步步紧逼。“哦,这光,不知为何被鞭挞,而后轹死/而后悲痛如酒流下/我狂饮以目,以胸,以醉后的不知”,在这里希望彻底消失。把悲痛与酒相联系在诗歌中比较常见。有李白的“举杯消愁愁更愁”等。在这里,洛夫在进行了比喻后却并未停下笔触。“以目”、“以胸”“狂饮”,则把悲痛进行了外化。诗人眼中饱含泪水,胸中郁结难平。
二、相反意象的创造性组合
对生与死的探讨是《石》诗的一大主题。在诗作中,他时常在一个诗句中同时使用了生死的对立意象,使生与死的意象互相映照,辨证统一,以此强化自己对生死的感悟。[6]“在清晨,那人以裸体去背叛死”清晨本是一日之始,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与生机的时段,却有人死了。“在太阳底下我遍植死亡”,与前文类似,太阳与死亡对立结合。“蓦然回首/远处站着一个忘坟而笑的婴儿”,“忘坟而笑的婴儿”在生死意象的组合之中最为出色。坟是死亡的最终形态,而婴儿则是生命的最初形态。两种极端的意象组合,足够令人过目不忘。除了生死的对立组合之外,诗中还存在冷暖的对立组合。“而雪的声音如此暴躁”,雪总给人以冰冷之感,但是声音则是暴躁。“壁炉旁,我看着自己化为一瓢冷水”,壁炉给人以温暖之感,但是诗人自己则是化为冷水。
以生死为主的两大类意象贯穿《石》诗始终。这种极致的对立来源于洛夫内心的挣扎,一方面是对于身处这样一个随时会死亡的环境的自我释放,洛夫描写了大量的死亡意象无疑就像一道道镇定剂,将他紧张、恐惧的心安定下来。另一方面,与被动接受死亡相对的,是主动求生,对于和平生活的渴望,是厌倦了这个炮火纷飞的时代,期待新生活的到来。[7]
总结
作为洛夫里程碑意义的作品,《石》诗的先锋性是不容忽视的。长诗中,洛夫大量运用违背常理的表达以及对立意象的组合。洛夫除了在表达生死这一母题取得了成功之外,也对诗歌的语言形式进行了一次跨越式的探索。内容和形式的成功结合,让《石室之死亡》成为中国当代诗坛不可忽视的存在。因此,伟大的作家不仅仅是新形式的开创者,更是文学表现的先驱。[8]
[1]陈德凤.二十世纪法国超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发展研究[J].文学界(理论版),2010(05):191-192.[1]
[2][2]洛夫.《诗人之镜:〈石室之死亡〉》.创世纪诗社1965 年版
[3][3]陈德凤.二十世纪法国超现实主义文学思潮发展研究[J].文学界(理论版),2010(05):191-192.
[4][4]郑慧如.形式与意蕴的织染:重读洛夫《石室之死亡》[J].江汉学术,2016,35(01):5-12.
[5][5]洛夫.《诗人之镜:〈石室之死亡〉》.创世纪诗社1965 年版
[6][6]郑淑蓉,朱立立.由生死意象窥探洛夫诗歌的生命意识——以长诗《石室之死亡》为例[J].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29(02):42-46.
[7][7]朱祺.《石室之死亡》中死亡主题研究[J].艺海,2016(04):106-108.
[8][8] 董迎春,庞代江. 重论洛夫《石室之死亡》.华文文学,2018(04):4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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