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美食有很多特点,分量足、花样多、浓油赤酱,像锅包肉、酸菜烀猪肉、猪肉炖粉条、血肠拼盘等等都是北方比较有代表性的美食,东北天寒的时候多,所以饮食以热腾腾的炖菜、烀菜为主,菜里又以肉菜为主,不过肉配饭这样的吃法也是会腻的,东北人便喜欢做饭包,即用生菜或者白菜包上饭、菜,这样吃起来,既有蔬菜的清香,又解了肉馋,也是东北具有特色的一道美食。
东北人对饭包常常有个执念,那就是饭包再丰盛如果少了那味酱,那饭包也会大减其色,东北大酱,尤其是东北黄豆酱,是很多东北人忘不了的,童年记忆中的那缕醇厚绵长的香气。多年过去了,由于居住在楼房的原因,妈妈已经不再制作大酱了,但一到暑假回到乡下,每每看到角落里那口褐色的小酱缸,妈妈捣酱的身影便会立刻浮现在眼前。
制作黄豆酱是个和时间并行的活计,需要有经验的女人的耐心和细心,从秋季大豆成熟收好以后,一直到来年春末,这三季之内,大酱都需要女人的照管。
秋季豆子成熟,但这并不代表做酱的时候到了,要等到秋冬之交农闲的时候,妇女们也有了时间,气温也差不多凉爽了,家里人便称好做酱需要的豆子,下锅煮熟、搅成泥,搅好以后,把黄豆泥放在案板上,堆成约三十厘米长,一拃宽,一拃高的长方体,一缸酱需三四个这样大小的酱块,垒成体以后,按照旧年间的习惯,包上报纸(也有包白纸的),搁在炕琴架子最上面,或者房梁等一些高处放置,在来年四五月份,大酱发酵得差不多了,撕开报纸,在酱上刷上清水,放进洗净的小缸里,再倒满约三分之二的水,撒进一些盐,通常来说,一缸酱是十斤酱块配上两斤盐,这样出来的酱,不会太咸也不会因过淡而发霉。完成了这一步,之后一直到开吃的那天,就需要家里的妈妈们每天用酱爪搅拌,搅拌也是有章法的,要上下搅拌,也不是直上直下,而是类似于从外向里划圈一样的方式从下向上搅拌,这样底部的酱被翻搅上来,上上下下,全部的酱就都会接受氧气施加的神奇作用,即便如此每日三次的搅拌也还是不够的,做酱期间,为了让其充分发酵,便不能隔断氧气,需得用棉白布扎在缸子上,让氧气流通,并且既隔灰尘,又避免阳光过度照射,到了雨天扣上大盆,留着那么一条小缝隙就足够了,如此这样安排好以后,等上二十多天,这一缸酱就可以盛来食用了。
夏秋时节,自家小园儿里种的生菜、香菜大把大把地不吃就荒了,这时从地窖里捡一盆储存待食的土豆,烀上一锅土豆沫糊,洗净羊角小葱,扒上几瓣儿大蒜,再从偏厦的小缸里舀上一碗熬好的大酱,将生菜洗净,倒上一勺子土豆沫糊,想吃饭的再倒点白米饭,搁上葱段儿,夹些炖的酸菜、猪肉,切好的血肠,最后再在上面抹上酱,包起来,捧着饭包儿,再让家人抹点酱在外面的菜叶上,一咬,浓油赤酱,那真是肉香、菜香、酱香一齐在口里漫开,怎一个爽字了得。
酱料只是菜肴中的辅佐之物,东北人家饭桌上总有一碗大酱摆在桌子的一角,每次分量不多,但确是一桌菜的点睛之处,烀的大块猪头肉上,沾上一筷子黄豆酱,淋上一点蒜沫,送入口中,酱味浓郁醇厚,咸香适度,每每食之,都让人忍不住大呼好吃好吃。
北国素以粗犷豪迈知名,这东北黄豆酱需要女人的细心和耐心,需要每天搅打,观察天气来决定揭开白布还是扣上锅盖,制酱的一份细腻心思,是一辈辈保存、记录、实践再传承的,是属于北国人的一份细腻心思。
前几天通话,妈妈聊起今年打算做酱、腌鸭蛋,我惊喜万分,不住乡下以后,腌酸菜、腌鸭蛋、做大酱这样的活计已经尘封在我的记忆里,许久未曾开启了,听到妈妈这样说,远在千里之外南国的我霎时竟有一丝想要落泪的冲动,那熟悉的酱的香气似乎立时就飘进我的鼻腔里了。
去年寒假的时侯,我回家,赫然发现冰箱里有两桶吃食,一桶是卜留克(北国特有咸菜),一桶竟是亲戚送的家做的大酱,晚饭前我打开酱桶,迫不及待地舀起一些尝尝,从前我吃的是一浅碟酱里的酱的美味,如今我举着筷子,从酱碗里蘸起一点酱的时候,我吃的,不单单是那绵厚的酱香,而是酱里家乡的味道,童年的味道,也是北国粗犷中那一份独特的细腻与传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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