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相遇,走下那个带着绿色棚顶泛着桔色灯光的地下通道。阶梯最底端的墙顶上,被几只黑成一团的大型蜘蛛勾连出了一面不知埋了几层的蛛网层。通道口的垃圾桶溢出油腻的汁水,几只白色的饭盒堆在垃圾桶的顶端,像是被扣上一顶沉重的帽子,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走下阶梯,一股混杂着食物腐烂与汗水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已被人流推着走进了地下通道这个狭窄的世界。眼前的人川流不息,各色各样。匆匆赶着回家的下班族,永远拖着沉重的步子却总是用最短的时间逃离这个地方;手牵手走在一起的情侣,也加快了本该惬意悠闲的步调;拽着孩子大步向前的家长,却总是紧皱着眉头,拖拽似的向前挪着步子。当然还有静止在两侧的流浪汉,他们有的铺起一单铺子坐在那里看着来往的人流,时不时吹几声口哨;有的躺在只剩棉花的褥子上,偶尔翻滚;还有的躺在脏的发黑又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人流;还有四五个坐成一团,扣着脱去袜子的脚,议论着什么。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力量支撑我走过整条通道,站在尽头刚刚支好的三脚架旁边。相机还没有架好,坐在一团中的一个蓝衣服的老汉朝相机的地方喊起来,挥着胳膊,拖着有些跛的脚超这边走来。他说的方言我并没有听懂,我似乎也不敢看他斜而凸的眼睛。许久,伙伴领会了他的意思“不要拍照,城管会又赶他们走。”同伴忍不住问了声:“又?”话音未落,另一头早已骚乱不已。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瞬间涌入这个狭窄的地方,瞬时间,吹口哨的、蜷缩在地板上的、聚成一团的都识趣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去。蓝衣服的老汉回头望望那些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又回头看看我们,这一次我听清了他的话,他说:“看,又来了。”
地下通道的人渐渐多了,又渐渐少了。通道两侧的落脚人早已看不见他们存在的痕迹。十几个制服人围着站在通道的中央,我踮起脚望去,那位躺在只剩棉花的褥子上的老汉正奋力坐起来想要和制服们交谈着什么。许久,又或者是片刻,十几个黑衣制服终于带着他们的警棍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通道最中央,那位缺失了一条腿的红衣老汉终于屈服于制服们的要求,将一摊烂棉花卷起来打包,又撑着拐杖勉强的站起来。蓝衣服的老汉朝那边走去,一把将打好包的烂棉花放在自己的行李上,带着有些跛的脚往楼梯上去,时不时回头看一下用拐杖支撑着平衡的红衣老汉。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能去哪里?”那红衣老汉娴熟地撑着拐杖站在楼梯上说:“没地方去,等到十二点,再回来这里,十二点就没人查了。”
我形容不上看着他们离开地下通道时的感觉,当我从另一边出口上到地面上时,这个城市的灯光与喧闹再次充盈了我的双耳。地上的人似乎是那么的光鲜亮丽,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要爱的人,每个人也似乎不肯为一块土地多驻足一秒。我回头望向冗长台阶下的地下通道,再也不见红衣老汉或是蓝衣老汉的身影,只剩下匆匆赶路的行人,脸上挂不住任何的表情。
(一审责任编辑:廖天予)
(二审责任编辑:董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