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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人生

来源:作者:21级 贺乐源
时间:2023-10-28 11:53:48点击:

《暗恋桃花源》这部戏剧我是先看的剧本。剧本短短的,二十来页就看完了,看完剧本中描述的对白后,只觉得这出戏很混乱,“暗恋”与“桃花源”两部剧交替着排演,显现出导演的想象力之奇特。或许是剧本短小的缘故,读完后并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但将翻来的1986年版戏剧影视作品看完后,于哭笑之间,我重新被戏剧所触动。

《暗恋桃花源》这出戏剧由“暗恋”剧组和“桃花源”剧组因彩排合约的问题而引起了对舞台的争夺构成,争夺过程中,两部剧交织着排演。在剧中导演对剧本的定义里,《暗恋》是现代悲剧,《桃花源》是古代喜剧。可就是这两个看上去毫不搭边的剧本,却被赖声川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看完之后,让人悲中生喜、喜中生悲。末了让我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觉得无论是《暗恋》还是《桃花源》,内中所表现的都是现实人生。

《暗恋》写的是江滨柳和云之凡这一对有情人因战乱而离散,苦恋四十年后,在男婚女嫁、江滨柳病终之际才得以重逢。舞台上,江滨柳坐在轮椅里,底下是“桃花源”剧组撒下的纸钱,云之凡坐在椅子上,底下是飘落的桃花花瓣。在仅有两人的舞台上,他们遥相对坐着,所处位置下一个是黄色纸钱、一个是粉色花瓣,泾渭分明。江滨柳说,还记得云之凡留的两条长辫子。云之凡答“结婚第二年就剪了”。他们一个回忆着过去,一个着眼于现在,一句又一句,现实将两人分割开来。云之凡好像很“冷血”,字里行间不断向江滨柳传达着两人如今截然不同的处境。但转身离别之际,江滨柳问出“之凡……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时,她的回答是“我……我写了很多信到上海。好多信。后来,我大哥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老了”。没有说想念,但字字是刻骨的深情。想来江滨柳问云之凡什么时候看到的报纸,云之凡的回答是“今……登的那天就看到了。”明明就是今天看到的,明明今天一看到就当即赶过来了,为什么要改口呢?你是怕那份不合时宜的思念显露出来吗?还是想要让江滨柳重新将心思放到当下生活中呢?

江太太对江滨柳的评价是“人很好”,云之凡对她先生的评价是“他真的很好”。两人离散了,但好在都遇到了“很好”的良人。不过,“好坏”是一回事,是否“爱”又是另一回事。江滨柳与云之凡遗憾吗?遗憾吧。但爱而不得却总是人生的常态。垂垂老矣之时,两人能够重逢、能发现彼此仍旧将对方放在心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看似悲剧的“暗恋”,实则两人心意相通,连时间也无法将这份爱转移、磨灭。

江滨柳对护士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忘就能忘得掉的”,护士却告诉他,自己两个礼拜前分手的男朋友小陈,现在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期间的落差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可再一想来又十分讽刺,似乎不经意间印证了现在的“快餐恋爱”。木心的《从前慢》中有“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似乎是对江滨柳和云之凡爱情的诠释。现在呢?科技淘汰了鸿雁送书,鱼传尺素的信息传递,只要你想,于瞬息之间便可联系远在万里之人。但太过简单的获取某种程度上也让人失了落笔时的小心翼翼。三秒打下的“我爱你”是否承担了爱应有的重量与情愫。便利的时代,我们得到了什么,但好像也失去了些什么。

《桃花源》讲述的是武陵人渔夫老陶,发现妻子春花与房东袁老板私通,一气之下便到上游河水湍急处打鱼,误打误撞,进入了桃花源。入后老陶发现了与春花和袁老板相似的夫妻,惊讶之余,却也在这“相熟但陌生”的二人的感染下释然,与其度过了一段安详愉快的时光。但老陶仍旧牵挂着桃花源之外的妻子,想要回家接春花过来。当他返回武陵后,却发现春花与袁老板已成家生子,二人家境凄惨、破败。

这是一出古装喜剧,剧中演员浮夸却自然的表演总让我感到好笑。笑完却又有些疑惑。之后呢?老陶该何去何从。被小林填补了的留白,找不到的浮标,诗句中的“遂迷,不复得路”都预示了老陶的去而不返。已受桃花源生活影响的老陶,已经体验过“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生活的老陶,要如何在破败的现实中谋得自己的立足之地。重回之后,他已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喜剧背后是悲剧的内核。

老陶的困境是理想与现实的不可弥合、不可重返。春花与袁老板的结局则彰显了生活的琐碎与庸常。二人的结合起初是对常规的叛逃,可是出逃之后的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只不过是从一种琐碎落入到了另一种琐碎,从一个困境跳到了另一个困境当中。看起来,真实的世界,好像永远不合人意。但桃花源中,也存在“春花”“袁老板”和“老陶”,他们三人的名字“陶”“花”“袁”亦是对“桃花源”的隐喻,可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不存在像桃花源般的安详与静好?问题到底是在于现实生活制度的束缚,还是在于现实生活中人心的复杂。那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桃花源,真的只能存在于陶渊明的笔下、只能存在于人们虚构的幻想当中吗?我抱着一丝疑惑。

在《暗恋》与《桃花源》两剧的交替排演当中,始终穿插着一位寻找“刘子骥”的陌生女人。她来回奔跑,高声呼喊着“刘子骥”。这是那位“欣然归往”去寻找桃花源,最终却“未果,寻病终”的刘子骥吗?剧本中的女人念着“那一年,在南阳街,有一棵桃树。桃树上面开花了,刘子骥,每一片都是你的名字,每一片都是你的故事。”影视作品中的女人捡着地下飘散的纸钱,往上一抛,摘下了她的白色卷发头套,脱下了那件长得拖地的外套,隐入了黑暗当中。不同的安排各有其用意。但我却愿意地将两者理解为对现实的回归。剧本中的女人明白了刘子骥已经成为了桃花上的名字与故事,戏剧中的女人抛散的纸钱是对自己之前疯狂寻求的祭奠,兜兜转转,她找到了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找到。

“暗恋”、“桃花源”、奇怪的女人,种种因素交缠在一起令人着迷、令我感觉到了属于戏剧的魅力。赖声川谈戏剧创作的灵感时说到,因为在台湾艺术馆看到了朋友戏剧的彩排与幼稚园毕业典礼紧凑排演呈现的混乱局面,才有了戏剧的创作灵感。看似无厘头的两部戏剧的交替出演,实则来源于真实世界。《暗恋》与《桃花源》看似是两部戏剧,实则亦是一部戏剧。其中的分别与重逢,其中的荒谬与庸常,都描摹着现实人生的面貌。

(一审编辑:张艺涵)

(二审编辑:江瑾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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