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爱
21级 贺乐源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看完剧本与段奕宏郝蕾版的戏剧后,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剧中的台词,思绪如同雨丝般细密,盛大地铺在天地之间,将人笼罩。那充满表现张力的台词,那偏执又疯狂的人物,那个骚动迷狂的世纪之交,都令我记忆深刻。
剧中演绎了犀牛饲养员马路对女孩明明疯狂又偏执的爱恋。为了获得明明,马路为明明做了一个人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他参加荒谬的恋爱培训班,他穿西装、学电脑、学英语,被朋友们耻笑。但马路仍旧义无反顾地做着。当他中了五百万奖金之后,想到的仍旧是要将奖金献给明明。当穷尽所有努力、面对的仍旧是明明要去追寻她所苦恋的陈飞时,马路以爱的名义,绑架了明明。他将他最后所拥有的图拉的心,连同他自己一齐奉上,完成了一场献祭。一场孤独的、迷狂的、坚定的、不被理解的献祭。
爱一个人能到这种境界吗?爱情,会是让人如此痴迷、如此不理性的吗?我有限的人生经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在戏剧里,我看到了这种情感步入极致后的展现,看到了人的欲望中蕴含的能量。马路是偏执的,剧中他因为“一支牙膏多少钱”而处于情绪暴躁的状态、逼得牙刷推销员崩溃哭泣就展露出了他不同寻常的一面。对生活中的普通事件他尚且如此,对明明的爱恋更是极端又疯狂。可明明又何尝不是呢?她对陈飞的爱,同样是偏执且不可动摇的。她像巫婆那样把陈飞的头发和照片一起烧成灰喝了,她可以让陈飞欺骗、贬低、侮辱,她可以俯首帖耳、四肢着地,只要她还在“爱”着。在这个意义上,马路和明明是一致的,是具有相似性的。
马路在恋爱训练课上将自己的状态描述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直到他遇到了明明,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马路将自身对明明的迷恋视作了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视作了宣泄情感、表达爱意的闸门,视作了向世界彰显自己年轻生命力量的方式。因此,明明的企图离开,于马路而言,更像是信仰的崩塌、是一种能够因其失去而殉葬的英雄主义。马路说:“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廖一梅在书的手记中写下“剧中人有具体的情境、具体的职业和具体的个人遭遇,但这些都不具有实际意义。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恋爱的犀牛》讨论的是恋爱,但又不仅仅是恋爱。它讲述的还是处在世纪之交时,人们如何展现自己的爱、坚持自己的欲望、释放自己生命的力量。而这些命题,放在当下,仍旧有效。
黑子与莉莉为了跨世纪婚姻、为了让孩子在新世纪出生,于是选择了快速结婚。婚礼上,众人面对摄影师的相机做出夸张的笑脸,合唱“这是一个物质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信息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欲望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脚踏实地聪明理智的时代。我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们有太多的东西要学,我们有太多的声音要听,我们有太多的要求要满足。”“爱情是蜡烛,温暖光亮。风儿一吹就熄灭。”“爱情是多么美好,但是不堪一击”。世纪之交,黑子与莉莉的结婚暗含新世纪带给人的浮躁与焦虑。大家都在往前赶,赶着追上时代的脚步。但到底是人生活在时代中受时代的管辖,还是时代由人来缔造呢?连人类最原始纯净的情感,都要讲究规范与效率,不免有些悲哀。在恋爱训练课上,教授说“在新世纪到来之际,为了最大可能地使人类获得快乐和舒适、安逸和幸福,避免过渡折磨自己,不恰当地衡量自己,我们应该大力倡导爱情的标准化、专业化和规范化,严格杜绝情感的滥用带来的种种弊端和无端的浪费。”就连爱情,都要紧跟时代的脚步,都要受到时代的规训。马路和明明的出现,他们身上所具备的野性的、张狂的、具有破坏力量的爱情冲动,是对即将到来的新世纪的反叛,是人类千万年来血脉中流淌的躁动因子的叫嚣。
《恋爱的犀牛》是火热的,是燃烧着的火焰,直接而坦白,无所谓克制和羞涩,它将人类的欲望与爱情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告诉人们生命还可以以如此直接的、热烈的、迷狂的方式呈现。我很喜欢剧本中前言中的一段话,“爱是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爱可以帮助你战胜生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因为太柔软了,痛楚必然会随之而来,但没有了与世界、与人最直接的感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生命本应当是多情的、勇敢的、坚强的、无遮无拦的。愿你我心中都有一团生生不息燃烧着的火焰,名叫“不死的爱”。
(一审编辑:李林林)
(二审编辑:邹佳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