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一过,秋就近了。秋分那天踱出图书馆,糖炒栗子的香气已经搀在冷空气里扑过来,记忆里熟悉的秋日踩着节气的节拍如期而至。
栾树先放出消息,细下的花落完,就换上了缤纷的栾果,红的绚烂,在清冷的秋天里燃起了嫣红色的火焰,黄的淡雅,像秋天袖口的蕾花边。
去年寒冬里被雪压断的紫薇树新鲜的切口苍白对天,树身却又抽了新枝,开了紫花,绿叶葱茏、花色浓郁,盛似往昔,从夏开到秋。
苍老虬扎的树干旁逸斜出许多细嫩的新枝,新枝上点缀有数朵紫薇,花瓣皱缩,瓣边还有不规则的缺刻,是碎碎叨叨的一球,也是繁花似锦的一簇。光滑的干,蓬勃的枝,繁琐的花,远远看去,像是天然做旧的木质花瓶里的一捧绚烂插花。
桂花又姗姗来迟,某天路过,一点点羞怯的香钻进来,然后越走近越汹涌,像海浪般一潮潮拍打过来。坚厚的绿叶浓荫里缀满金色的细碎花瓣,宛若星星,沉绿厚重的浓荫幕布上有了金灿灿的亮色,是凄冷秋天透漏出的新生命的希望。
银杏还未全黄,也没有畅快落下,只是秋风已经不留情地在吹拂,像在催促,只是银杏不紧不慢,叶子逐渐繁茂,那场金黄的落下还在酝酿。
一众植物在各自生命里繁与落,而秋天就这样悄然来到,一到这个时候,我都会茫然四顾,哪些花开了,哪里有秋意,一个人在经过上半年的肆意与热烈后,总指望在萧瑟的秋天对岁月做客套的挽留,更何况,我生在秋天,一到秋天,生日也就不远了,于是仓惶张望,生怕时光流水般逝去,而我还留在年少的夏天,对长大的秋意茫茫然咂摸不出味道。
颇为好笑,但我也总要不落俗套地细数下这一岁干过哪些事,像囤松果的松鼠在库存里巡视,像光秃秃的大树在计算结过的果实。这种事动植物并不会做,但人却会,否则没有花叶果实,除了一点烟雾般易散的情绪与记忆,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岁活过。
那这一岁活过吗?
这是我的21岁,从一条轻飘飘的21岁快乐开始,按着地球公转的自然时钟遍历冬春夏秋:冬天长沙暴雪,大雪尽力掩盖时,大家身体里的小孩却放了出来;春天有晴有雨,岁月漫长,学游泳,毕业论文,考试,失了恋,武汉旅行,心里有过一片长久的潮湿,但最终还是被漫长岁月烘干;夏天烈日炎炎,毕业,告别,离校晚,我见过太多人离开的背影,兼职打工,在本该毕业就业/失业的年纪打了2个月暑假工,返校已一身班味;秋天重逢,在熟悉的风景里寂寞穿梭,像npc一样,看新一批玩家来来往往。去了北方,看了海,爬了崂山,逛了里院。没能看见海上生明月,但见了许多次海边落日。没能在红瓦建筑里重叠上没来时的想象,但脚步踏在了旧日石板上。没能赶海踏浪,但在海滩上写字,写了祝福与眷恋。还是初秋,空气还不凛冽,落叶并未缤纷,一遍遍归来又出走,寒露、霜降,日子纷至沓来,生日也如期而至。
这是我的二十一岁,跟随主流的社会时钟大学毕业,却没有直接就业,返校深造(回炉再造),朋友四散南北,生活轨迹已大相径庭,昨日促膝长谈之人,如今见面已成奢侈,信息发达的时代,朋友的消息仍像海中云遮雾绕的岛屿,只在朋友圈偶尔浮现。二十一岁,爱上过一位麦西拉,从前我只知这种爱情的酸涩,后来才知道错过了那句,为什么爱上呢?因为年轻……
这是我的二十一岁,有无拨动自己的人生时钟呢?嘀嗒嘀嗒,打暑假工,体验独立生存;用文字和视频对毕业做了最后的回顾,虽然拙劣,但可聊作纪念;不遗余力地去争取过一些出路,虽然没什么结果,但过程已足够珍贵;尽力按自己的心愿安排读研生活,逛展、旅行、写作、读点书、看戏剧,在基础学业外做更多的拓展。
3座时钟不完全重叠,有时还撕扯着我,21岁如此这般,倏忽而过。
21岁,并非路口,在熟悉的旧物里,依然找得到新的东西。
看惯了栾树的灯笼果,今年头次发现栾树的栾花在夏末细细密密地落下,像随风而下的一场淡黄色的雨,又在地上结成一张柔软的花毯。曾经所惊奇的“待规划道路”延伸出的是通向我新寝室的路。我住在了楼顶装有流丽灯条的宿舍屋檐下。而江边教科院也有这样明亮的装灯条的屋檐,有许多次遥遥指引我骑车归寝的路。
某天还发现,这样简洁明丽的灯条屋顶,拍月亮很好看。
22岁的钟声敲响,长大是必将到来的时日,也是曲折通幽的路途。栾树举着她的火焰,银杏理着发丝,风在横冲直撞,海是涌动的蓝,21岁时秋寻常一如往日。
21岁的最后一页翻过,祝自己22岁生日快乐,自由勇敢,健康喜乐。
(一审编辑:谢滟芯)
(二审编辑:刘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