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是韩少功寻根文学的扛鼎之作。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有限视角叙事,有简约的概括叙述,也有丰盈的详细描写,叙述张弛有度,通篇贯穿"我"的意识流动和内心独白."归去"的马眼镜和"归来"的黄治先共同构成了自我的分裂与重构.小说人物始终处于“归去—归来”的梦幻与现实的交织之中,进行着“迷失—追寻”的民族认同与自我认同的不懈努力。
一、主体意识的迷失
“我一定没有来过这里,绝不可能。”这是主人公初到村寨时说的话。直到他去看望“三阿公”,他也仍然相信,他“确实没有来过这里”。然而当他在村民家里洗澡,看着自己的身体时,却感觉到陌生,只能“努力断定”,他没有来过这里。最后,他几乎是逃走了,他觉得整个村子让他窒息。他回到县镇,给朋友打电话,却又对电话里朋友对自己的称呼茫然了,“世界上还有个叫黄治先的?而这个黄治先就是我吗?”
文中的一切对于“我”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恍惚中重新拥有了逝去的时光,却难以确定这是属于谁的。“我”已不再是我,偏离了主人公应有的立场,以陌生化的眼光来看待当年的知青生活与乡村状况。真正的主体情感并未尽致地表达出来,而是用梦游一般的体验来讲述过往的苦难与慰藉。正是这种陌生意识的建构,使作者得以超越现实生活本然的形态,开掘灵魂深处的哲思。
二、自我的分裂与重构
身份认同问题是现代性的产物,尤其在1980年代后,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到何处去?这些问题在日益复杂的社会文化矛盾中成为知识分子不得不面对和苦苦追寻的问题。实际上,《归去来》中的主人公便是最早表现出这样一种身份认同焦虑的形象。在他整个精神游历与神秘体验过程中,始终存在着一系列历史与现实、自我与他者、真实与虚幻、记忆与遗忘、怀疑与确证、认同与拒绝的矛盾冲突之中。即使当他“潜逃”出那个山寨,试图告别那个“莫名其妙的我”,回到从前的“我”的时候,却又对那个原来的“我”一黄治先发生了怀疑,感觉“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巨大的我了”。
小说结尾“我累了,我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巨大的我了,妈妈!”发人深省。“我”的累,主要源自精神方面的困扰和压力;“永远也走不出”则表明这种“累”对“我”影响之深刻和长久;“巨大的我”在这里是指山民群体记忆中的“我”,与真实的“我”形成巨大反差,使“我”感到惊乱和窒息;“妈妈”这声呼喊,既是“我”向生命母体的本能倾诉,更是对“文化母体”的自然回归。
三、结语
《归去来》对知青在乡村进行主体认同和身份建构的处境做了还原式的书写,不仅展现出了主体通过镜像机制被建构的全过程,而且也呈现出这一建构又如何成为一种身份的分裂。文本昭示着,所谓的寻根,看似是一种完满的身份自居和家园入定,其本质不过是现实历史为个体造就的又一次迁徙"自我"寻根在乡村与城市之间造成"身体撕裂",这种"两个我"的分裂感受恰与"国"之寻根的多义性互为参照,成为同一种历史无意识的两套征象。
(一审编辑:吴琦)
(二审编辑:陈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