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五年,汉武帝设立乐府,兼为“郊祀”与“观风俗”。此后平民诗便一发不可收拾,乐府诗歌也随之进入鼎盛时期。汉代乐府诗冲破诗骚藩篱并别开生面,一举开启文人创作新时代,从旧题、体裁到艺术手法、传统与创新皆绵延千年而不绝。若着眼于诗歌中的人文关怀,“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便是探究汉代乐府诗思想指向的切入点。
“一语千悲,山川恸哭”
战争的阴影就这样笼罩在人类世界的上空,而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朝行出攻,暮不夜归”的士兵是死是活,又裹尸何处,也许只有那天徘徊在血流漂橹的战场之上的乌鸦知道;不愿相信“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此去经年,当初的少年已至垂垂暮年,昔日的亲友已成累累白骨,再无法复刻当年的温存;“思念故乡,郁郁累累”,只能放声悲歌,远望当归……他们不是军书上冰冷的名字,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有妻儿,有朋友,有生活,有家庭,可战火吞噬一个士兵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掀不起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波澜,只留下支离破碎的家和呼天抢地的人——于是啊,就有了诉征战之苦的汉乐府诗歌……
“一生最重,不过饱餐与被爱”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普罗大众的悲哀又有谁人能懂?“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这竟然是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发出的控诉,失去父母已是锥心之痛,又寄人篱下,遍尝世态炎凉;“道逢亲友,弃坐不能起”是何等的无助与挣扎,妻子连年累月地生病,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他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儿重演与母亲同样的厄运,自己也变得冷漠、麻木;“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看似无情,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且可悲的男人在生活重压下失去理智的反抗,反抗贫穷,反抗苦难,反抗剥削,他们是这个社会的“多余的人”,原来所谓“人道”是“损不足而补有余”,森林法则如此,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苦难从来不值得被歌颂,值得被歌颂的是苦难中挣扎的人们”——于是啊,就有了诉贫民悲苦的汉乐府诗歌……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爱情有时候像一颗苦糖,或许爱而不得也是常态。《孔雀东南飞》,为什么会这么遗憾?因为无法释怀心心相印的两人最终还是走散;无法释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无法释怀双双殉情,得以合葬,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愿为你与世界为敌;“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日日思念,梦里都是那个相去万余里的人,战争又让这世上平添了多少伤心人;“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可曾经的双向奔赴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你无情,我亦无义——于是啊,就有了诉爱情纠葛的汉乐府诗歌……
“由生到死,向死而生”
企慕长生,往往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功高盖世,得意忘形,无法接受自己跌落云端,害怕自己有一天也销声匿迹,失去所有。历朝历代的皇帝中不乏这样的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另一种则是由于现实过于残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转而嗟叹忧生,堕入虚无,“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沉湎于亲手打造的乌托邦中无法自拔,堪堪排遣苦闷,逃避现实,“今日乐上乐,相从步云衢”。因忧生而企慕长生,又有秦始皇、汉武帝急切求仙问道的影响和社会风尚的濡染——于是啊,就有了诉死生皆空的汉乐府诗歌……
汉乐府诗歌的题材可谓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除了上述四个方面,还有怀古讽今的,如“默默施行为,厥罚随事来”;讽刺贵族过着“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这样奢侈优越的生活,暗讽世道不公的;有赞赏人民聪慧而批判强权的的,“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让狗仗人势的恶人成了跳梁小丑……都表现了诗歌所反映的社会生活之广博以及诗人人生情感之充沛、热烈。
“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出自班固《汉书·艺文志》,意思是诗人有感于现实生活中的悲哀与快乐,于是所写诗歌都源自于具体的事件而衍生出来的感慨。汉乐府诗之所以辉煌,千百年来能被世世代代的人们传颂,就是因为它真实,而又通俗——能够引起各个阶层、全社会的共鸣。生活还在继续,诗歌,就不会落幕……
(一审编辑:蒋鑫)
(二审编辑: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