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我来到这小城。
远山青黛,旷远如诗,古城,你安眠在这青黛里,纵然尘世翩跹。
古城不大,高高的城墙围着几百人的小城,身着朴素的老婆婆摆着摊儿卖姜糖,来往的人大多戴着口罩行色匆匆,微冲而香甜的味道弥漫在风里,填满了孤独的零钱箱。高大的山脉以亿万年的重量抵御风雪,普通的人儿就用无数平凡日子里的坚持熬过风雪。等到疫情过后,姜糖的暖甜味儿就能飘遍整个小城啦。我轻巧地跳上墙墩,霎时墙外的风吹过顺势就要卷起我的帽子。 抬头看向城墙,那是一种颗粒感的棕黄色,镌刻上了千年的风沙,缕缕细风嬉戏于墙上的沙砾间,我轻轻挥去这些小家伙,将手印上墙壁——沉默,一种历史的苍茫与威严朝我心头压来,它像一颗扎根千年的古树,从历史走来,带着一身的斑驳,守护着这座古城。又是一种隔着无数春秋光阴的距离感。它将我推离它的身边,推向卖姜糖的老婆婆身边,推向在无数个烟火掩映下的小房子里。洼狸镇的古船早已破落,也少有人光临欣赏它的风云故事,但所有洼狸镇人都知道,古船就在那里。古城墙就是小城的古船,过去与现在,你稍看看它就沉了心。我往嘴里丢进一小块姜糖,城墙古老,柳叶留新,沁入心脾里都与浓浓的糖香融在了一起。
走出小城,便是一条窄河,河水清澄,日光揉碎在细浪里,泛起点点光彩如星辰。河中竟还有一小叶扁舟,老船夫撑着长蒿,一程又一程,像老旧默片,一帧又一帧。舟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他的小箱子,听老阿婆说,那是给山林里的散户补充防疫物资的。
江边浅浅的水冲向矮堤,被矮堤撞的翻了个跟头又灰溜溜地回去了,没过一会又趁着水势冲过来,像是年幼顽皮又满是冲劲的小孩子。河岸上有一两位穿着民族服饰的苗族女子并肩而行,细细碎碎的银饰垂在额心,在洁白的额前晃荡着,银色的光影里,姑娘带着微笑含情低语。对岸的人家新得了一位姐儿,只邀了几位至亲来小聚。穿着苗家最传统也最隆重的服饰前去相贺,就是苗家人最重的心意。等到来年她满了周岁,兴许就能看到热热闹闹的赛龙舟,爱红火的汉子姑娘唱起歌来,鼓起劲来,生命的启蒙将从平凡日子里的希望开始。
素手绣斑驳,水色画新颜。我悄悄离开这座小城,沿着群山之间的小路而行,历史的残缺里,是生命的生生不息与生活的连绵不绝。我不知道疫情几时休止,但小城的故事总要继续,总会继续。
江水东流去,如一缕淡出宣纸的墨色,幽香暗浮,接天楚阔,流连几许,又重新融于山色之间。
(编辑:于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