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躺在宽约一米半,上下左不过刚能举拳的硬卧上,我想起老舍先生的《马裤先生》,不过此时是半夜,听不见叫嚷,窸窸窣窣的拾掇声,像是闷在棉花里头作声,声儿远远的羸弱的体贴人似的。
火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既定的轨道里头,穿梭在半个中国的墨夜里头,走过武昌,掠过湖北,是道伏地行的闪电。窗外是夜色,隔着玻璃窗与纱帘,厢内,隔壁的女子尚未睡去,下床两铺早在我上车之前就鼾声如雷了。
过道时常过一些人,我就更难入睡去。人一旦静下来就易多想,多想不是坏事,胡想才会乱事。头脑里有关北平北京的文字就开始打起了架比起了武,那些个听人说过、电视上见过的单景就自个儿组接起来了。
北京历代的文人不乏,若要细论十手十脚不能尽数,个个都重要。进京赶考,在京为官从古至今都是顶值得自豪的事,天子脚下,皇城根上的繁华又吸引多少人的神往与追寻呢?一想起来,心早已比这疾驰的“特快直达”更早入了京了。
文人多是爱吃爱玩的,谈起北京生活,他们的文字就自带了韵,单拿《故都的秋》为例,也不至单摆浮搁,陶然亭、西山、潭柘寺的风景似在眼前又如水中月,虽不亲眼所见,借了郁达夫的笔,大可略知一二,只是昔人已逝,不知物是人非否。
此次北上已属冬日,在湖南生活了近廿年,一想到要出远门,喜悦当是按捺不住,此行目的虽是为了赴北师大比赛,倒也是想趁机逛逛北京,动车一念千米的速度仍叫我嫌走得慢,心动身就热了,汗流如浆。
我在憧憬中睡去,床并不安稳,以为是睡了许久,翻身掏出手机,方才七点,拉看床头的帘,外头还是蒙蒙亮,一望无际的平原叫人欣喜,手机定位,才到驻马店呢!
寻巷觅景
要说刚进北京城区,对这地界的印象,我竟不懂林语堂先生所谓的“秋的况味”,成了他文中讥嘲的那一类人。对着没有生绿的、尽是秃树的城,满感肃杀气。但慢慢走进他,你会惊奇于荒林萋草表象下深藏的浓浓的生气,那是完全由人的活动所散发的生的温度。
北京与我想的大不一样,或因我住在东城区,所见皆为不高的楼房,再远一些就是大片的老建筑——老四合院,不是国际大都市,是书中记录中北平的样子。不必说那砖墙巷道,不必说那风景美食,但是那欢声笑语,拖音虚声,吞字儿化所衍生出的韵提醒我这儿是北京,一脉相承的世俗在这儿生根发芽,这城市对我也非虚以委蛇,在大风的冬日里头也让人身心得暖。
北京入了冬,没有历史上记载的长驱直入的黄沙,可寒风刺骨必不可少,得益于怕人的季节,这个时令北上旅行的人极少,街道景点上除了一两队旅游团与三三两两的行人外,只留空的空间任悠闲的冬风愤怒的狂吹去罢,谁也不答理它,一般人通通躲进了屋子里避寒去了。入冬的北京城远远地看着是一位裹得严实,长褂棉帽厚靴的庞然大物,走近才发现那层层叠叠的棉絮里头裹着的是正沸的红铜火锅嘞。
逗留的日子不过三两日,时间紧,却也花费了大半的时间将附近的景匆匆览上了一遍,南锣鼓巷、后海、故宫、钟鼓楼、什刹海公园,也尝过了冰糖葫芦、北京烤鸭、炸酱面、红铜火锅、稻香村的糕点,并未遇上早点小摊上正宗的咸豆腐脑。同行三人顶住了西伯利亚的风,在初雪刚刚化开的北京走街串巷,步履不停。
北京的景多,记忆最深无非后海,故宫,雍和宫。后海虽称“海”,确切来讲倒是个长条湖,原以为湖景自是安静的,微波浮动,近了湖,发现是结成冰给冻住了,左岸一排是歌吧,光彩斑斓,有人拉客入厅消费,闹腾得使人头昏脑胀。故宫是一片皇家气派,可印象只有寒——有些庭院的个别角落初雪未化冷气寒人。
雍和宫没有去成,听了司机的介绍,此地玄妙的很,说是一位官员几次反复来拜,全因为灵验,官员子女上了大学,自己也是平步青云,尤如神助,连升三级。不过也是些求官升职的神话,司机话锋一转,又谈起做官根要正,根不正再拜也是无用的,说着说着又问我们是否相信怪力乱神的事,他说自己虽是不信的,却又有疑惑,打趣说若是我们当中以后有要从政的,不妨来拜拜。车驶过雍和宫,那座宫殿烟斜雾横,想必香火繁盛。
北京究竟在哪儿?只是40°N、116°E的地理坐标上的建筑吗?亦或是书本文字记录的史实趣谈里呢?不,北京是活的,是流动的,在律动中吐故纳新!北风悄然,彤云黯然,北京应在寻常百姓的口音中,酸甜苦辣咸的佐料里,刻在凝聚时光的长廊飞戗上,往返于四季交迭的胡同间。
(一审编辑:邓郁兰)
(二审编辑:于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