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班上的时候,我并不熟悉这些孩子,但对其中一个却印象深刻:一个黝黑的小男孩,瘦瘦矮矮,灰扑扑不起眼。他的眼睛大却空洞,里面蒙着与年龄不符的忧伤。可孩子毕竟是孩子,他爱玩,爱跳,疯起来像一只高高飘扬的风筝,不需要绳子拉,顺风而飞。
于是我想去看看那孩子的家——干瘪的、瘦小的、自由的。
土路走了半小时,在层层攀岩的山坡尽头到达目的地,一辆轮子用胶带勉强粘住的婴儿车在门口欢迎我们。“奶奶你好,这是小凯的家吗?我是小凯的老师。”
“老师好!老师好!”奶奶一抖一抖地站起来,婴儿车也一搭一搭地摇晃。“小凯在学校表现还好的吧?”
小凯家的房子很空旷,简直是单调,孤零零的大堂仅有半桶桶装水滴答作响,一滴滴落下为七月浇灭燥热。
大堂里昏暗的光线遮住我的视线,只留下如水的缄默。“小凯的学习还好的吧?”奶奶问起孙子的学习。
“很好的。他这次期末还考了93分呢。”
“好呢好呢,多谢老师了。我这个孙子平时就是爱玩爱看电视,但是考试分却考得高,我们开心呢。”
“奶奶您也辛苦了呀!家里现在都有几个人在家呀?小凯他平时看电视看得多吗?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我照着本子一个个念问题,奶奶一个个回答,小凯缩在角落,阳光盖住他的脸,以至我什么也看不清。
小凯的父母原来都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奶奶和婴儿车里的弟弟,以及一个正读高中、学业紧张的姐姐。空旷的屋子只有他和奶奶弟弟三个人守着,奶奶简朴得只有一台二手老人机。
我的笔写着写着没有墨水了,我在想:农村里又有多少个小凯呢?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的标签一个个贴在孩子们身上,但是却有多少人敢直视标签背后那一双双无助而羞怯的双眼呢?
临走前,小凯的弟弟哭闹了起来,奶奶一面忙着哄襁褓里的弟弟,一面却满是抱歉的神色,不断说琐事繁忙,未曾好好招待我。小凯低垂着头在里屋剥菜,小小的身影在尘影下仿佛佝偻成一道月牙,还不够灶头高,他灰扑扑的脸上没有少年的生气。
我这时看见他身上的衬衫,油滋滋的泛白。一阵风吹来,他追着送我们回去,回去的路似乎更轻松,似乎更重......
(一审编辑:邓智玲)
(二审编辑:唐湘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