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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鸦说

来源:作者:20级 朱雪华
时间:2023-04-09 12:43:35点击:

又是一年冬季。雁类成群向南,划过这片天空,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这段记忆是停留在我父母的记忆之中,而不是我的。他们说与我听。

将近一月有余,我都在巢中等待。还记得刚从壳里钻出,朝灰蒙蒙的天空发出属于我的鸣叫。我很快瑟缩成一团,想紧挨着兄弟姐妹和母亲,却不知怎的突然倒在谁的脚爪之下,被狠狠挤压。这是出生以来最深刻的疼痛,饥饿和冰冷,像江那岸的麓山岩石,隔了化不开的云和重重之雾,仍可见尖锐棱角。

江的冬季少有鲜艳似血的夕阳,阴与晴难以分辨,他们从黯淡一片时出发,又在一片黯淡时落在巢间,收去临风浮动的羽毛。我听见他们谈论一个临江住着的人。他守着一栋小楼,时常立于江边,让烈烈冬风扬起两鬓斑白的碎发。有人拜访看望,他便出杯端盏,欢喜相迎。

“人们不都是这样?他有什么特别?”

我在想,也在问,父母没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每每守在巢中,等待一个没有暗示的黄昏时,我常想象那个人,也蹲坐在他家门前,捏着酒瓶的颈儿,眼里映入和我眼中同样的一抹灰白。

清晨,风似乎大了些,将巢旁边的树叶都吹落了好多。我感到冷,但同时又忍不住地兴奋。

今天我将和族群一起去觅食。试着掠过雾气迷离的江面,在江渚歇脚,用喙啄一啄那边的树叶,也许上面藏了个秋天留下的洞。

展开翅膀的时候,我惊讶于风的强劲。它把灌木丛都揉乱了,却也忠实地托着我的双翼,替我捋顺头部的羽毛。离巢越来越远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巢成了一枚小小的黑色果实,就挂在不断摇动的高枝上,也随着摇。

族群里有不少新奇的伙伴,瘸腿的、眼有些盲的、在争食时羽毛被啄掉露出皮肉的。正停在沙上,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讲故事,母亲把我唤走。

“少和他们接触,除非你愿意给他们一点儿食物渣。”

真是越发冷了。

水边零零散散的屋子被云吞了进去,潮湿的水汽侵入人类的房屋。我身上痛极了。早知如此,不该冒险靠近那个农妇的屋里放着的腐肉。天寒却已经腐烂,不知道死去多久了,早没了人脸人形。

我挣扎着飞出窗子,还好窗子没有阻拦。农妇拿着工具追着我,一直跑到江水翻涌之处。

她嘶哑的哭声离我越来越远。

倦了,该回巢了。但还想看看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突然,羽毛上沾上了一种冰凉的颗粒。雨伴着浓云而落,和这种碴子混合在一起,让它们原本的形状消失。我有些着急,不该这时还在外逗留。

已是黄昏时。

远远地,云雾笼罩之下,一栋小楼的轮廓显现,雨檐下分明有一人。

“是他们口中的特别之人吧,”我向那个方向振动双翅,“为何还不像其他人一样进屋取暖?”

他捋着斑白胡须,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酒杯被放在一侧,黑乎乎的颜色。也许有冷酒在其中,漾着微波。

“冷啊,还不回巢?”我绕着他飞了一圈,不时鸣叫。

“你来啦——”他突然猛烈咳嗽起来,颤抖着,端起酒杯。

长袍被风鼓起。


:这篇文章是根据杜甫《对雪·北雪犯长沙》写的微小说,是以诗歌中“昏鸦”这一意象的视角而写。这首诗作完之后,诗人于第二年去世。诗人穷极一生,忧国忧民,与昏鸦作伴饮酒,既悲却也壮。

《对雪·北雪犯长沙》

作者:杜甫

北雪犯长沙,胡云冷万家。随风且间叶,带雨不成花。

金错囊从罄,银壶酒易赊。无人竭浮蚁,有待至昏鸦。

(一审编辑:胡星如)

(二审编辑:龚诗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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