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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

来源:作者:21级 唐清华
时间:2022-10-23 12:07:21点击:

两人一同回了家。男子来来回回地摸着老七的手,一股满足感在他心底升起。

男子背上锄,在田间忙碌着。豆大的汗珠使他忘了前几日在花船上所受到的窘迫和不安。

只有在这里,他才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作为老七丈夫的存在。

老七将白粉和胭脂收到箱底,换上了她未去花船时穿的最好的衣服——浆洗衣服。她隐约感受到,男子喜欢她这样穿。老七的发髻染上了田野尘土,不再油而发亮。用小镊子扯过的细细的眉毛开始像野草般疯长、乱长,随意铺张着。城中妇的风姿也被一同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男子拿起琴,在空闲时候便拉。老七坐在旁边,不唱,只是默默地看着。

男子看着经常失神的老七,也不戳穿她。只是偶尔提醒她去溪边洗衣、抬水。只是男子总觉得那牛油味还缠在他手上、身上,像影子一般。

四张牛油味道的票子花得很快。两人虽是尽力节俭,却抵不过下跌的猪价和很低的粮食价。票子只是在他们留了短短几个月,便不见了影子。男人却愈发觉得牛油味更浓烈了。他感到老七回家带给他的安定感,不如票子在手上来得猛烈。他问老七。老七只说:“票子早就没了。那味也早就散了。”两人又开始紧巴巴得过日子。

老七怀孕了。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临近生产,男子便卖了只吃不长的乖乖,请了产婆。是个男孩!男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终于实现了在花船上遗留着的愿望。但他的笑却并不长久。家里多了一口人,便不仅仅是加了双碗筷。老七生产过后不久,便下了床、到了田里。

老七说名字取得贱,孩子活得久。那男孩便叫做“二狗”。二狗哭喊的聒噪扰着男子的耳朵,仿佛要将他撕成两半。手里没钱,他便愈发觉得老七的丑和不顺眼,感觉老七给他带来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怎么填也填不满的地坑。丈夫的尊严迫使他担起劳动的重任。而他又想到从前老七在船上时,他的生活,可比现在快活多了。

老七也感到日子的艰难。既是因为旧衣服磨得她不舒服,也是因为桌上单调的菜青色,更是因为男子对她骂也多了起来。从前在花船上,她是受着气,但至少还有票子做安慰,还有五多和大娘陪着,决计不像现在。偶尔男人来看她,给她带了红薯和板栗,那是多么香甜。她也可以塞钱给他。她又想起了她塞钱时,男子的低眉和顺眼,决不像现在的大声叫骂。

她决计回到船上去,为着家中的窘迫,为着孩子的新衣,为着她自己不受那屈辱的骂。但她又想起了,他们上次离开时,男子用两只大而粗的手掌捂着脸孔,像小孩子那般莫名其妙的哭泣。

她还是去了。男子不知为何,没有留她。

像男子这种丈夫,到什么时候,想及那在船上做生意的年青的妻,或逢年过节,照规矩要见见妻的面了,自己便换了一身浆洗干净的衣服,腰带上挂了那个工作时常不离口的烟袋,背了整箩整篓的红薯糍粑之类,赶到市上来,像访远亲一样,从码头第一号船上问起,一直到认出自己女人所在的船上为止。问明白了,到了船上,小心小心的把一双布鞋放到舱外护板上,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女人,一面便用着吃惊的眼睛,搜索女人的全身。这时节,女人在丈夫眼下自然已完全不同了。只是这次,他牵着二狗一起来。二狗懦懦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忘了妈妈怎么喊,哪怕,男人教了他无数遍。他看着二狗慢慢地长及他的腰。他想着要老七回来。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他一直感觉一直被浓烈的牛油味萦绕着。

老七帮助男子这一可怜人,把一切穷苦一切期望从这些人心上挪去。放进的是带着牛油味的票子。总算没有人了。在老七身上,男子同样做着那顶切实的顶勇敢的好梦,预备将这几月贮蓄的寂寞与精力,全倾之于老七身上,他们却不曾预备要人怜悯,也不知道可怜自己。

(一审编辑:胡星如)

(二审编辑:龚诗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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