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创作完《百年孤独》之后,马尔克斯这样解释孤独:一种爱的能力的缺失。社会就像一部大书,每个人是其中一页,但不能“不容许被阅读”。
对我而言,单从读《百年孤独》的直观感觉来说,是非常的微妙且有意思的。与以往容易入书入戏的我不同,百年孤独里的悲欢离合、跌宕起伏、生离死别似乎和我之间隔了一层下雨中的玻璃墙。每当我似乎身临其境的时候,总有一层新雨将玻璃重新淋得模糊。也许是因为作者总以戏谑的口吻描述类似神话的种种场景,也许是因为书中人物狂野的孤独离世俗的自己太过遥远。
整本书中,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从家族第一个何赛阿卡迪奥,到最后一个具有家族明显特征的奥雷里亚诺。从高傲果敢轰轰烈烈的奥雷里亚诺上校到精力充沛平凡而伟大的乌尔苏拉老妈妈,从纯洁如天使的美人儿蕾梅黛丝到喜欢热闹以至于娶了两个老婆的双胞胎之一。
这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是孤独,逐渐的,有人在孤独中失去自我,比如第一个何赛阿尔卡蒂奥、梅梅;有人在对抗孤独中失去自我,比如丽贝卡;有人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孤独,可却无能为力,比如阿兰玛塔;有人孤独一生却不自知,比如乌尔苏拉,比如美人儿蕾梅黛丝;还有人在生命的最后幡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比如我的上校奥雷里亚诺。
一部繁杂庞大的百年家族史,一部脉络清晰的地方兴衰史。在时间的洪流中,个人在大背景的起伏中显得那样无力。羸弱娇小的被夺去生命,孤独执着着的留下悲伤的痕迹。无端去世的蕾梅黛丝的萝莉像被作为祖母的形象保存,到最后仍然在咬手指的丽贝卡执着的不肯死去。经历夺走3000人生命骚乱的阿尔卡蒂奥得不到任何人的相信。他们都是人群的异子,孤独的极端。
百年是一人的一生,也是所有人包括地球的一生,我们这个星球就只是茫茫宇宙中孤独的一颗,所有的寻找同类的手段只是我们打发时间的多种手段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我们希望找到同类,以摆脱这与生俱来的孤独,等到找到了,才会发现孤独也一直存在于所有的生物中。灵魂、天堂、轮回都是我们在摆脱孤独中臆想出来的词汇,心底里我们都在寻找永生,以求找到摆脱孤独的安息。而实际上,这永远也达不到,百年又百年,最后就全部毁灭吧,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雷尼伦曾说过:“孤独——已经死去的一切仍存在于我们心中的一座活坟墓。”我想这用来形容本书中的人物再好不过。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但却绝对不能成为我们丧失爱人能力的借口,我们丧失本我的借口。
勇敢的爱人,在平时交流多一些、帮衬多一些、信任多一些,走进社会关系、融入人际交往、增强社会信任。毕竟,单个人处在自适应状态未必有孤独感,如果想被聆听,却无人应答、无人可信,才真正会被狭隘的孤独包围。在人群中,只有打破坚壳、带着渴望、努力追逐的人才能收获温暖,而每一步追求又何尝不是闪耀着人类摆脱孤独的人性光辉?
与此同时,我们亦不能舍弃孤独,而应当留有一隅之地,给自己的心灵一个完整的空间,安置灵魂。
完整的孤独,不是阴暗的,乖僻的,虽然语言弥漫沉郁的气息,却是散发光芒的,如杜甫“叹息肠内热”,如苏轼“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等等。黄沙漫步的诗有充实之美,这种美来源于他内在“孤独的完整”凝聚的力量。“孤独是完整的”是一种境界,直面自己的孤独,其形状非常清晰。在忍受中求通达,在慎独中做精进。世事的纷扰、喧嚣,侵蚀不了,占有不了,分解不了这种孤独,它是“大化”之体——“心能明理,还须自察;又能烛物,还须自照。”(方东美语)所以,黄沙漫步说:“我是整个孤独/忘我的麻醉师和手术医生”。
如果你独自一人时感到孤独,就说明你没有把自己陪好。一个人没有朋友固然寂寞,但如果忙得没有机会面对自己,可能更加孤独。也许我们从中可以归结孤独的另一个原因,即没有认清自我,没有明确心的需求,没有提供精神的滋养的来源与空间。正如马克斯威尔·马尔兹曾说:能与自己娓娓而谈的人决不会感到孤独。正如南森曾说:人生的第一件大事是发现自己,因此人们需要不时孤独和沉思。我们必须给自己划定一个自由的、静寂的时空,用于自我发现与思索。享受完整的孤独,同自己的心灵对话,逗一逗流连花丛的蝶,思想时时在花中飞舞,自在如娇莺,在羽翅上恰恰啼唱。
对于我,则已渐渐习惯了与孤独为伴,它并不悲哀,也说不上极度欢喜。孤独是一个陪伴人一生的伙伴是一个既定事实,与其否认,与其抗争,与其无谓的逃避,不如接受它,拥挤的人群里让它保护你回家,周六的上午让它陪你吃早餐,整理阳光,周日的下午让它陪你晒晒太阳,晒晒俱疲的身体与心灵。当没有人理解时,端一本书,提一支笔,一豆灯火,几声喧嚣中独我一人,却倍感安慰、充实与潇洒。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一审编辑:姚俊颖)
(二审编辑:于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