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李娟的《冬牧场》时,只觉得整体文风和迟子建女士写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异常相似,那种缓慢的节奏、安静的描述、淡淡的笔墨无不让人置身其中,无不让人忍不住沉下灵魂去细细感受那一方土地上发生的点点滴滴。相比上学期阅读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此书留给我的,更多的是真实和那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文化内涵。
2010年至2011年的冬天,李娟跟随一家熟识的牧民进入了新疆阿勒泰地区南部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并在此展开了三个多月的牧民生活。在这里,李娟用诚挚而深厚的文字记录下了居麻及嫂子等老一辈哈萨克牧民在逐水草而居的动荡生活中最艰难的一段。
那些出现在高中地理里熟悉而又陌生的“牧场”、“奶酪”、“毡袋”、“地窝子”等名词都在此刻随着作家的笔墨渐渐鲜活起来,渐渐地有了情感。在这本书里,我们静看居麻一家简单而温馨的生活方式、感受其艰难而幸福的放牧场景,体会北疆的风、北疆的雪、北疆的人、北疆的墓、北疆的文化……
一、历史与坚守:文化传承
在凄凉贫瘠的荒野里,每个人都在自觉的劳动,即使是作为客人的李娟也难逃每天背雪、赶牛的命运。恶劣的环境,极寒的天气并没有压垮靠自然而生的牧民人,他们在零下几十度的风雪里,极易得到满足,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单调的劳动生活制造快乐。当李娟感慨背雪的艰辛时,居麻会一本正经地逗她说,他和嫂子要一直到来年四月才洗一次澡,语调之严肃、表情之自然时常骗得李娟信以为真。当轮到居麻值班放羊时,他总要发一下牢骚,然而当他调休时,又要到处寻一些乐子,不是骗李娟说“烧羊蹄的活只能男人干不能女人干”“西面荒野尽头的沙丘上有手机信号”等,就是去玩猫逗狗。其实我想,劳动不仅仅离不开他们,他们的生活必定也是离不开劳动的,要是真闲下来,他们必定枯燥得心里直打转。
不仅如此,哈萨克牧民也是极为朴实的。尽管食物匮乏、生活艰苦,但对于客人的到来,他们毫不吝啬。无论再怎样困难,只要客人一到,嫂子必定要按流程铺桌布、切囊、泡奶沏茶。这个不会汉语的少数民族女人虽然话语寡少,但绝不会怠慢了茫茫荒野中少有的客人。除了热情好客,对待家庭他们也极为真诚。犹记得李娟在快要离开这个家庭时,给居麻夫妻拍了一张照。在看照片时,居麻沉重地发出疑问:“我明明在这边,你嫂子的头为啥要往那边偏?可能不喜欢我了……”由此可见,一个行为粗糙的男人对待爱情其实内心是多么的细腻敏感啊!
二、现实与革新:文化新变
除了深厚的牧民文化,我们不难看出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之下,这片偏远的土地正在发生新变。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居麻的女儿加玛——
作为一名中途辍学帮衬家里放羊的女孩,加玛并没有完全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她是独立的、觉醒的但同时也是可怜的,面对兄弟姐妹的优点,加玛毫不吝啬、一一例举:姐姐画画和跳舞好,妹妹唱歌和学习好,弟弟聪明还会修摩托车;面对沙阿家的卡西去阿勒泰上学的消息,加玛十分羡慕,也想去上学,但对于这个传统家庭而言,加玛一旦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就意味着这个家庭倒塌了一半,冥冥之中,仿佛加玛的命运早已成为了定局。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并没有因此捆绑和糟践自己,回去照顾奶奶时,加玛一定要花上半天时间努力打扮一番;外出放羊时,也会提前一晚向李娟请教汉字以便温习。尽管不能上学,但是童年上学时所跳的广播操、仰卧起坐等内容依旧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加玛对现代文明的追求,实在是令人动容。
随着国家政策的实行,李娟此行将会成为牧民们最后一次进入此处的冬牧场,对于哈萨克牧民而言,对于北疆文化而言,此举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但幸运的是,至少依循李娟的文字,我们还得以感受到这一份真实的、纯净的文化……
读罢此书时,我曾在百度搜索“现在还有地窝子吗”,令人失望的是,检索出来的结果不是“有”,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盖满了干草束的大坑图片,而是一道高中地理题——
“现在保留‘地窝子’的主要目的是?”
而它的答案更让人唏嘘:
——“旅游教育”
也许正如李娟在书中所言:荒野终将被放弃。牧人不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牛羊不再走遍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本来就贫瘠单薄的植被,将失去它们最重要的养料——牲畜的粪便。而没有了成群牲畜的反复踩踏,秋天的草籽也失去了使之深扎土壤的力量。它们轻飘飘地浮在干涸的沙地上,扎不下根去,渐渐烂朽,然后将在春天的大风中被吹散。
(一审编辑:蒋鑫)
(二审编辑: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