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四十年代,日本作家太宰治写作了著名半自传体小说《人间失格》,描写主角大庭叶藏从青少年到中年,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断沉沦的的故事。太宰治巧妙地将自己一生的经历与思想表达出来,并藉此提出身为人最真切的痛苦问题,在完成《人间失格》之后太宰治也投水离开人世。而音乐剧《人间失格》则以小说《人间失格》为起点,将作者太宰治和主角大庭叶藏的人物线索交叠创作了一个“共同回答生命意义”的故事,以大庭叶藏和太宰治为双主角,重新对原著与作者的内核精神进行了新的解读。
音乐剧通过故事的重新续写和创作,以更如梦似幻的方式彰显了若干年之后的新创见,对作者与小说的关系更贴近作者本体的理解,从而进行新的文本创作。改编更加立足于文本与社会、文化、历史间互动,创造具有后现代意义的艺术作品。本文将立足于戏剧的创见性改编,研究戏剧的丰富艺术价值。
一、心理空间:重新叙事的发源地
小说《人间失格》和作者太宰治的关系可谓纠葛复杂,除了在人物性格和故事经历的交叠上,更多还有作者在“自我审判”中解构与建构更为庞大的生命意义命题。从小说整体的文本内容到太宰治本人无不在展示他们庞大的心理空间——关于自我、生命、与存在的不断迷失和碰撞。无论是作为作家的太宰治还是热爱画画的大庭叶藏,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理念主义者,探索人的思想深度,向世界求爱的人。音乐剧则是基于作者与小说文本的解构关系,运用多种叙事手段和戏剧动作方法进行重新改编和创作。
法国学者朱莉娅·克里斯蒂娃认为:“任何文本的建构都是引言的镶嵌组合;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从这一点看,音乐剧在对作者与小说的文本进行充分理解和转化后,成为重新叙事的发源地。戏剧正是基于充分展示作者对于书写小说意图、作者经历与小说的交叠部分,以及两个人物性格的公共空间,进行多次的角色对话,创造一个全新的叙事空间。谭霈生在《论戏剧性》中认为,“戏剧的本质是动作的艺术,而观众关注的是人,正是人物性格的丰富维度造就了观众能够持续不断地对舞台呈现的一切内容关注。”如何通过具体的舞台手段表现两个人物的抽象性格内容和心理空间则是音乐剧的重要任务。
关于小说充斥的绝望抑郁的心理描写,音乐剧从文学描写的自虐般的痛苦氛围中摆脱出来,抓住作者实际灵魂剖白的本质,爆发出极强的生命力量。同时音乐剧以此为基点,觉察出隐藏于人物敏感心灵之下的巨大生命力量,将这种心灵的力量通过巧妙制造双主角戏剧冲突,充分运用音响表现人物心理,布置巨物装置进行文化建构,从而充分展示属于“弱者的呐喊”的生命花火,这也正是有创见性一点。导演在接受采访时也曾经提到,“《人间失格》的音乐要有飞蛾扑火的感觉,绝不是丧文化充斥的氛围。”
二、舞台空间:现场艺术的梦幻呈现
戏剧的空间特性也同样是戏剧的重要艺术特点,《人间失格》在充分利用舞台的多维度的空间中,同时将角色身体、装置与灯光等多种艺术手段相结合实现不同空间场域的融合。多媒介语境的当下,媒介与媒介的“跨媒介生产”已经成为当下艺术生产的创新方法。值得注意的是,《人间失格》中注入了全新的装置艺术,具有装置艺术家“想象的东方空间”与文本还原的文化碰撞感。
《人间失格》的舞美设计大师则是著名的国际艺术家Leslie Travers,巨型装置是他的标志性风格,具有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和美学理念。《人间失格》音乐剧作为他的中文首创作品,表现了极其抽象的文化意义,同时融合现场如梦似幻的大胆的灯光色彩,将这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彰显的磅礴而壮阔。戏剧的装置并非是静止不动的陈列式景观,而是活动的装置艺术,并且随着剧情的演进参与叙事之中。
当叶藏的恐惧袭来,巨型的白色面具装置悬挂在舞台上空,如同恐怖阴影笼罩在叶藏的头顶。面具象征父亲的角色缺失,又在后续剧情中逐步代指父权制度与社会文化对于“敏感弱小者”的无形压迫。当双主角站在后现代色彩的巨型大手上,沿舞台纵深方向处于不同的位置,配合音乐剧的现场演唱,叶藏与太宰治的戏剧冲突被极大程度的外显出来。叶藏的梦幻又唯美主义的画则是一场全新的“跨媒介演出”,极大程度地表现了叶藏对于女友祝子赋予的美好寄托。绚烂的灯光在不同的装置上投影,色块的像素点组合起一幅巨型的画作,从剧场不同的空间可以看到“叶藏心中的祝子”的不同层次,或绚烂或沉静,或热情或优雅。正如著名戏剧理论家彼得布鲁克在《空的空间》中说:“戏剧有一种可以用多个视角来代替一个视角的潜力,可以从不同视角展现一个世界。”
同时戏剧中的其他装置,或是旋转舞台和旋转木马的结合,或是巨型扉页与太宰治“奔跑吧梅勒斯”“人间失格”的文字投影,都把作家幻想中的小说世界用极其梦幻的方式呈现出现。当太宰治坐在外形酷似纸折的旋转木马上时,关于文字塑造的世界和作家的梦幻疯狂碰撞巨大火花,仿佛太宰治在自己所塑造的人间遨游。
事实上,真正好的改编并不是给原著注解,而是具有创见性的改编。这样的改编者与其说是为原著注解,不如说是为他的时代代言。而《人间失格》则是一部兼具文化批判和梦幻色彩的佳作,在充分寻找新叙事空间的基础上,更多的去把一个关于人物内心世界的独白剖析和表露出来。
戏剧并不是一味要说理和教育,没有明显的价值偏向,而是将所谓“文坛丑恶”“人性贪婪”的话题一笔勾勒,着重表现着叶藏和太宰治的灵魂深度。正如戏剧一开始的歌词:“只有我能审判我自己”,或许太宰治和叶藏认为自己的一生是“羞耻的罪孽”,但在这场音乐剧之后观众从戏剧的舞台张力中感受到人物强烈的生命张力,而非审判他们的异于常人的选择。音乐剧在解构文本之后又重新建构新的文本空间,显示出更加丰富的内涵。
(一审编辑:袁媛)
(二审编辑:杜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