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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志合一——浅论李白爱情诗

来源:作者:22级 刘乐仪
时间:2023-12-16 20:54:26点击:

摘要:唐代社会发展,文化环境宽松,妇女地位较他朝而言较高,爱情诗发展蓬勃,展现出唐代独特艺术风味。李白作为产量颇丰、佳作颇多的盛唐著名诗人,一生所作爱情诗遗存众多,质量甚高,为古代爱情诗的丰富做出卓越贡献。李白爱情诗内容较为丰富,既有历史爱情、别离夫妇爱情,也有不少赠内诗,展现李白自身爱情面貌。诗中情感真挚,风格多元,或含蓄悲婉,或清丽婉转,或肆意坚决,也展现了丰富显著的女性形象,自有特色,艺术价值李白在对爱情的描摹中,或歌颂或哀叹,体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诗人的爱情观,情志相融,亦可看见李白狂放之外关怀他人、情柔意切的一面。

关键词:李白,爱情诗,女性


李白一生诗歌著述颇丰,题材多样,不拘小节,尤其擅长古体诗写作,风格多元,浪漫主义色彩浓厚,兼具现实意义,艺术成就高超,素有“诗仙”美称,在各大诗人才情显露的风流盛唐以独特风格独树一帜,其中爱情诗的创作亦是别具一格,为爱情诗的丰富做出重要贡献。本文以李白爱情诗为研究对象,在唐代文化背景观察李白的爱情题材诗歌创作,关照其中丰富的女性形象,从李白眼中的爱情中的女性看李白的爱情观,探究李白的情与志,挖掘诗仙风流疏狂之外的细腻形象。


一、唐代爱情诗创作社会文化渊源

(1) 从《诗经》起:爱情母题的文学传统

爱情是人类的本能,作为人类真挚情感中的一种历来被赞颂描绘,无论男女,都曾在爱情中迸发过强烈激情。爱情烙印在中国文化之中,从牛郎织女到张生莺莺,无论是神话还是民间故事,抑或诗词或传奇小说,爱情的影子从未缺席,牛郎织女、张生莺莺,他们的故事我们耳熟能详。中国爱情诗创作由来已久,先秦时期《诗经》早已奏响男女爱恋诗先声,国风尽显男女风流,情真意切,如《关雎》《静女》《氓》等。到乐府诗中丰富的爱情赞歌或挽歌,关于爱情的体验更加复杂,同样是表现爱情的坚贞,诗经是《柏舟》的“之死矢靡它”,但《上邪》连用五种自然界不可见之事表达爱情坚决,丰富了恋爱情状[1];此外,乐府爱情诗更是诞生了《孔雀东南飞》这样的佳作,刘兰芝和焦仲卿的爱情充满波折和复杂的情感,展现了爱情诗艺术上的高峰。在诗歌艺术及内容的不断发展下,唐代爱情诗突破狭小的宫体诗天地,让爱情获得了更强大的生命力,如《春江花月夜》中让爱情脱离二人悲伤,升华成世间普遍的离愁别绪,兼具人生哲理和历史波澜,超脱的艺术手法和情感后人难出其右。在初唐的突破后,延续到盛唐的爱情诗题材更为丰富,情感强烈,走出了宫体艳情诗的靡艳,展现了积极的盛唐气象。在此文学传统中,诗人不避讳言及爱情,反而将爱情作为一种创作题材,借爱情写自己、写社会,李白正是其中之一。


(2) 现实环境

除了爱情题材创作的传统之外,爱情得以跳出前朝的绮丽狭窄,更与唐朝尤其是盛唐开放的社会风气息息相关。在盛唐,士人生活较为稳定,精神富足,进取心强,社会全面展现欣欣向荣之景,同时男女交往空间较大,妇女地位较其他朝代地位较高,更是诞生了武周女帝及如薛涛一类女诗人。爱情风尚为人接纳,爱情诗创作空间较大。

① 宽松政治、开放经济对爱情诗的滋养

盛唐在后世的论述中显著的特征就是国家富足,社会进取心高,文化创作环境宽松。唐朝统治者以宽松的治国方式,开拓了一个欣欣向荣的盛唐,在政治上打击门阀开科举,文化取士,崇尚诗书,好学之风蔚然;在经济上国力富庶,商业兴盛,素有诗史之称的杜诗有云:“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凛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统鲁搞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月翌漆。‚……”[2]诗忆及往昔开元,通过夸张对偶的手法表现了盛唐时期的社会富庶景象,展现当时富足生活中人民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盛唐时期前路既有跃升空间,自然会激发社会的积极进取之心,稳定的社会有利于爱情的诞生,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们自然向往爱情的美好,也有余力欣赏、维护爱情,爱情诗取悦人心的价值丰富。

② 思想解放、妇女有声对爱情诗的增色

鼎盛时期的唐朝在南北民族融合的文化背景下实行开放的文化制度,不过多干扰文学创作,比如李白作《清平调曲》三首,是受玄宗诏命而作,写的正是当时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故事,表明当时诗人可以创作与权贵相关的诗句,受到的限制和禁锢较少,思想更为开放,有利于爱情诗的创作。且此时妇女地位较高,“贞洁”观念对妇女束缚较少。李唐统治者出于关陇豪族,祖上为西魏、北周贵族,受鲜卑风俗影响,并不如汉室一样注重伦理,常出父妻子继之事,比如武则天之于太宗、李治,杨玉环之于玄宗、李瑁,习为当然,女子改嫁之事亦常见,礼法制度松驰。[3]妇女地位显著提高,在爱情上得以有部分发言权,婚恋观较为开放,促成了社会对爱情的追求,爱情诗更是得以兴盛。


二、李白爱情诗的艺术内容

李白爱情诗创作颇丰,有数十首,占李白全诗中相当比重,其中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以历史人物的爱情为主要内容的历史爱情诗,其中还包含宫怨诗;以别离夫妇的爱情为主要内容的别离夫妇爱情诗,情感哀婉忧愁;以诗人自身爱情为内容的赠内诗,情真意切。

(1) 历史爱情诗

李白的历史爱情诗创作较多,多以过去著名爱情故事中的女子一方为抒情者,讲述在爱情中的遭遇,或写历史当时的春闺女子与男子约会的情景,展现女子在面对爱情时的不同反应及不同性格。此外宫怨诗的创作没有明显朝代可辨,出于宫廷想象之作,亦算入历史爱情诗。此类爱情诗包括《越女词》《白头吟》《妾薄命》《怨歌行》等。其中《越女词》风格独特,清新明丽,展现了吴越地区的美丽女子在面对爱情时的春心萌动,形象鲜明,五首小诗皆善用白描的笔法,通过寥寥数语便展现了吴越地区风格不同各式各样的女子,比如第二首中的“吴儿”,通过“卖眼”二字勾勒出向行人暗送秋波的撩拨媚意,再如第三首中的“采莲女”,见到船上的客人便调转舟头,躲进荷花深处用娇羞掩盖春心,人面荷花相映成趣,美不胜收。而《白头吟》《妾薄命》之类,风格更偏向女子情爱失意的凄清。以《白头吟》为例,此诗旧题传说为卓文君所作,意在以自决之意劝诫司马相如不纳茂陵女,李白借旧题仍提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从锦江水、鸳鸯起兴,写阿娇被弃,写“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4],控诉司马相如发达后忽略旧妻的不忠贞行径,描写女子失宠后的伤心失落,表达对爱情逝去覆水难收的悲哀。其他宫怨诗风格与此相似,故事也多为深宫女子见弃的哀愁。


(2) 别离夫妇爱情诗

李白创作的别离爱情诗丰富,与当时玄宗一代戍边战士数量众多、商贾贸易发达的社会背景关系密切。在发达的戍边军事、商贾贸易下,夫妇聚少离多,埋藏了许多凄切的爱情故事,其中代表作可为《长干行》《春思》《代赠远》。《长干行》以乐府旧题写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从小相伴萌生爱情,适龄结亲后丈夫出门行商,独留少妇守空闺,少妇对丈夫思念至极的爱情故事。全诗描绘了不同阶段主人公的生活及心理情感变化,通过具体的景物描写揭示人内心幽微深邃的情感活动,如由八月蝴蝶在西园中纷飞,引发思妇无限惆怅,暗自期许丈夫归家,自己将迎着风沙去迎接远归的丈夫,既表达思妇对丈夫的热切情意和对爱情的坚决,又展现了当时商贾活动使夫妻分离的忧伤。除了商贾远行让思妇眷念外,戍边的别离更叫人无可奈何,此去便是风雨无阻,一别经年,除了音书遥传,便别无他法相知,在没有书信的日子里,双方生死不知,或许已成白骨,却犹在女子春闺梦中。《捣衣篇》就是李白创作的爱情诗中反映戍边离人凄苦爱情的典型之作。女子与远在西域交河以北的地方守边的丈夫分离,徒留女子年岁空长,每逢秋日捣着征衣,夜晚孤寂入眠,思念几乎化作具象。她为丈夫裁做相思枕,在庭终摘花垂泪,兀自思念幻想,“明年若更征边塞,愿做阳台一边云”[5],情景交融,同心结、连枝锦和红烛孤寝相对,是典型的喜景衬悲情的艺术手法,绮丽中自有丰满的感情和深沉的蕴藉,极富浪漫色彩。离愁在离别爱情诗中占据大量篇幅,爱情在别离后更显得婉转多情,例如《代别情人》一诗:“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子容艳,子倾我文章。风吹绿琴去,曲度紫鸳鸯。昔作一水鱼,今成两枝鸟。哀哀长鸡鸣,夜夜达五晓。起折相思树,归赠知寸心。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天涯有度鸟,莫绝瑶华音。”[6]全诗多用比喻,将恋爱中的男女比作桃花流水、鱼水相欢、别枝鸟,离别后千万情意化作哀思,情意覆水难收,缠绵悱恻,离别让人心碎,更让爱情在情浓蜜意时迎来绝望,情意未断但故事难续,悲情中更显爱情的可贵难得。


(3) 赠内诗

“赠内诗”是一种兴盛于李唐时期的新型爱情诗,以诗人的妻子为主要创作对象,“赠内诗”并非李白首创,但他是唐代赠内诗创作数量最多的诗人,且一改唐诗赠内诗的“有句无篇”现象,突破了传统爱情诗的藩篱。[7]李白一生共娶妻四任,其中许氏、宗氏为李白赠内诗的主要创作对象,其中特色较为显著的有《赠内》《自代内赠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等。《赠内》为早期创作给妻子许氏的诗歌,李白自有四方之志,离家日多归家日少,相门孙女许氏嫁给他,虽然别离日多,但夫妻生活相对融洽,此诗便是李白在醉酒后看见照顾自己的妻子而产生内疚之情,以揶揄的口吻戏谑爱情,其中饱含的其实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深切的关怀怜爱。《自代内赠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是李白后期写给同为相门才女的宗氏所作,宗氏颇具高远的才情,不顾李白的落魄穷困与之结亲,情致相投,共济时艰。其中《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是李白在陪伴妻子寻找庐山女道士李腾空的途中所作,写出了夫妻二人同样“学道爱神仙”的趣味,“素手掬青蔼,罗衣曳紫烟”,[8]也展现了宗氏清幽淡远的追求。


三、李白诗中女性形象及情志书写

李白所著诗中有大量的女性形象,她们或是美丽怀春少女,或是思念爱人至极的春闺妇人,或是凄惨见弃的苦情人,或是丈夫死于边关的悲惨寡妇……李白诗中的女性丰富鲜明,各有特色,李白对处于爱情中的女性的描绘,可以让我们看见李白对这些女性怜爱关怀的一面,李白的爱情观也隐约显现,甚至在其对女性的关怀中,我们亦可看见诗人的自况,从一首首爱情诗中看见李白的失意落寞,看见有志于国、积极进取的李白在现实中碰壁的无奈。

(1) 爱情诗中的女性

① 怀春少女

少女情窦初开,满眼怀情,纯真而迷人。在李白的诗中,美人多见,但怀春少女更是美得清丽,其中最显著者即为《越女词》中的吴越女,她们大胆多情,又还怀着对爱情的期待,或是挑逗行人,或是佯羞掩面,与荷花相映成趣,构成李白爱情诗中的独特美景,少女本身成为了审美对象,表现出诗人对吴越风情的欣赏,对怀春少女的怜爱。

② 思妇

在李白创作的大量爱情诗中,别离诗最为显著,由此,别离诗中的女主人公思妇则更为显著。有的思妇对爱情仍然怀着真切情意,对丈夫更是心心念念,如《长干行》中青梅竹马的夫妻,二人有深切的感情基础,女子在别离后等待心焦,但依然热切真诚地对待爱情,盼望丈夫归来,“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9]而有的思妇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以泪洗面,思念断肠,悲凄无边,如《江夏行》中的思妇:她看见镜子便要落泪,因为她的红颜在等待中已然憔悴,遇见他人只欲啼哭,因为等待的愁苦她自己已经没办法化解,身边也无可以排解她的悲情的丈夫,她在凄苦的等待中磨灭了对爱情的期待向往,一句“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10],将思妇嫁与商人后青春逝去无人欣赏的缠绵悔恨道尽。思妇在爱情中尽显百态,而无论是怎样看待婚姻,她们都是遭受时代中不可避免的离别灾难的苦命人。

③ 弃妇

弃妇较思妇而言对爱情的态度更是绝望,她们有着美丽容颜,却在聚少离多中容颜老去,丈夫喜新厌旧,她们不得不离开夫家,带着满腔绝望愤懑,幽怨憔悴。此类弃妇代表应该是《去妇词》中的弃妇,她陪伴夫家多年,但常年与丈夫分离,待到丈夫归来,已然容华老去,到头来“物情恶衰贱”,丈夫纳了新人,弃妇在回忆过去中感到余生无望,怨恨丈夫君恩断绝,“悔请连理杯,虚作同心结”,[11]她曾经也对爱情过期待,但现实却让后悔将她倾没,她在回忆中对爱情绝望,怨丈夫的无情,告诫小姑日后不要嫁给一个和她兄长一般的人,落入和弃妇一样的结局。

④ 寡妇

李白诗中的寡妇的诞生多与战事相关,如《北风行》中战士战死沙场,妇人等待丈夫的归来,最终只等来战死的消息,无望含恨,化为激越的“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的声声悲鸣,有如学者称“它实在是整个唐代征戍之妇的怨诉”,也许已经超越了爱情诗的范围,而具有更深广的意义。[12]寡妇之音其实为时代悲切控诉,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折射盛唐光辉下仍有人民深层的身不由己的悲伤的阴影。


(2) 李白爱情诗中情志书写

李白的爱情诗体现出李白对爱情的审美,他歌颂爱情的纯洁情真,排斥爱情中的背叛,对爱的书写时而奔放肆意,如《巴女词》中女子对丈夫的急切,时而凄婉悲凉,展现思妇弃妇悲伤凄切的心境。他看待爱情的目光真诚,不虚伪矫饰,不道貌岸然,描写的美人清丽但不淫靡,表现了他对爱情的赞扬,对美的追求。他的爱情诗不仅写的是爱情,更有自寓之意。如借卓文君的口吻写就的《白头吟》,借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别意决绝,寄寓自己不得君主在政治上的赏识,无路展现抱负、实现远大志向的无奈。爱情中的期待、失落、悲切,也是李白在人生路上不得尽四方之志的历程写照。他在爱情诗中以夫妻离别寄寓了对社会战争频仍的厌倦,对国家命运的关注,写的是爱情,述的是情志。


李白在爱情诗上的创作成就显著,多以民歌、乐府诗形式创作,创造了大量情态各异的恋爱中的女子,丰富诗词中的女性审美形象,同时借爱情题材书写现实,兼具现实关怀的视野,表现了对国家战争、别离苦多的厌倦。诗歌内容上思想开阔,带有追求自由的倾向;风格以悲怨哀婉居多,情感变换丰富,审美艺术价值高。他的创作呼应着时代,既是时代进取的产物,也是关切现实、忧心家国的结晶,诗人的才情与效国远志相互滋养,情志合一,造就时代佳作、李白盛名。



参考文献:

[1] 杨新民.试论中国古代爱情诗创作的三次高潮[J].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04):36-44.DOI:10.13484/j.cnki.ndxbzsb.1995.04.006.

[2]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四册[M].中华书局,2008:2328.

[3] 韩德泰.唐代浓郁的爱情诗及其产生的社会基础[J].大连教育学院学报,1996(04):25-28.

[4]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695.

[5]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714.

[6]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887.

[7] 王辉斌.论李白的赠内诗[J].孝感学院学报,2009,29(05):45-50.

[8]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890.

[9]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729.

[10]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715.

[11]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第三册[M].中华书局,2008:1690.

[12] 赵晓岚.李白爱情诗述评[J].中国文学研究,1990(03):38-43+69.

(一审编辑:李林林)

(二审编辑:邹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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