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茶壳、桔皮被噼里啪啦丢进火塘,杉木、秸秆和玉米棒子蹦炸出火星子和些许瑞霭,这时的视觉变得些许朦胧,它们共同编织成了我那暧昧模糊而又遥远的如同青山远黛般的回忆。
但是啊,同时它是裹挟夹有干涩而冷冽的如同白雪漫患般的复杂气息的。
细数过往泥泞的雪泥鸿爪,而后抬眼举目,面前的山巇上爬满了野青藤,在碎石罅隙中偷偷摸摸地生长着那些蕨类植物。随着我的脚步踏响的,是埋藏一个隆冬的枯叶及碎枝组合而成的乐谱,它支离破碎地奏响了往年的绿意 ,温柔而又饱含情愫。
哪怕此时它早已心碎不已。
或明或暗的火苗映射在有些破旧脱落的墙皮上,随着我的目光扫过,似翻开了一本老旧的被遗忘的破败的书。小小的厨灶不紧不慢地吞吐着火苗,女人迅速地将手上的油渍揩在早已布满污渍的围裙上,笑意绽在那微微映着紫赯红光的脸上,除了手中的茧子和盛放谷物的簸箕,那是她赖以生存和信赖的大地所给予她为数不多的馈赠之一。
那口大锅的水咕噜噜烧开了,它里面不住的冒着愉悦的泡泡,伴随着泡泡的破碎,幸福的气息已然开始蔓延,它温吞地吞吐着彼时的晦涩。随后她熟练地点香油,然后撒把葱花和莚荽菜碎,然后把小虾皮切的细细的撒进去。将带着水珠的小辣椒和蘸着些泥土气息小蒜一同放入石臼,细细捣碎,此时连空气都带着微微辣甜气息,云雾朦胧间,女人也被沾染上了温暖美味的气息。
随后她顺手拿起旁边的镊子,夹住一大块腊肉放入锅中,肉块沿着锅边缓缓滑落,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然后再轻轻的按压下去,就像对待小时候的我一样,轻轻地压下被角,让沸腾的,带有香气的沸水将肉块盖住,就如同再次为我赋予了一场充满了香甜气息的好梦。
它是如此温暖,甜腻,而又可爱的。
火苗渐渐窜高,轻柔地抚摸着锅灰最厚重的为它所疼爱的部分,后又一寸又一寸的吞吐着锅底,和之后的孜然、花椒还有生姜一起为我铺陈又一个香辣而眷恋的回忆。
这样的一份食材不是拔地于平庸的山野沟壑之中,在你跋涉在密林之时,当你时侧耳便能倾听风掠竹的沙沙声那一刻,抬脚,踩下软绵绵的植物纤维,那是长久所累计的生命的等待和消逝所赋予的厚度及烈度。扒开落叶红泥,唤醒沉睡的笋尖,为我点缀一份充斥着美丽的幻想的美味梦境。
大火烧锅,等待青烟雀起之时,迅速地将切好的肉片放入,先肥后瘦,待油被扁出,炒香炒干,放入冬笋片,大火爆炒,最后点上葱花。在烟雾缭绕中出锅,冒着滋滋热油,点缀着些些热气,待人品尝 。每当这时,年迈的妇人总是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我,银丝在昏黄是灯光下闪烁,发出了无言的邀请。
这似乎已经太远太远。
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时面前桂花弄飘香,奶油和茶色点缀于入冬之际,渲染的是浓厚的秋色,精美的包装不似那几盘油碟,甜蜜的话语也牵肠挂肚地对我诉说着邀约。
我在做一个美梦,而后醒来,告别我那遥远的在武陵山区深处烈日灿阳和夏日炎风,清风抚面,而它们最终湮灭在回忆里了。
我缄默地怀恋着,想象着那刺啦啦的火星子热烈地爆开。
彼时凛冬已至。
(一审编辑:陈海玲)
(二审编辑:刘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