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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的世界

来源:作者:21级 贺乐源
时间:2023-10-19 20:48:50点击: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提起顾城,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他《门前》的选段。初接触时,就很喜欢,不由得一遍又一遍念着词句。互相爱慕的青年人静默无言地站着,相隔的距离间,草长莺飞,微风晃荡,时间好像定格在这一刻。总觉得能写出这种句子的诗人,应当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场”。在这个场域当中,他缓慢而又坚定地构建着自己的世界。

翻开顾城的诗集,读完一两篇后,我有些惊讶,惊讶于诗句出自十二三岁的孩子笔下,惊讶于他对自然界观察的细腻与认真,他好像是一个天生的诗人,被赋予了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十二岁的顾城有奇特的想象,在他眼里,星月是被树枝戳穿天空后透出的天外的光亮,烟囱是眺望大地、吸着烟卷、陷入思索的巨人;十三岁的顾城探索着概念的意义,思索着美的永恒与生命,怀念着书籍上剪下的一页页生活片断;十四岁的顾城看野花,野花是“遗失的纽扣,撒在路边”,自己的诗,“像无名的小花,随着季节的风雨,悄悄地开放在寂寞的人间……”。他看幼芽,看到了石缝中的一株淡绿幼芽,“顽强地展开了小小的叶瓣”……懵懂的他,把孩童稚嫩纯真的眼光投注到自然世界的广阔天空,一草一木,都在诗人的场域中同他一起呼吸、生存。

十多岁出头的顾城,在文革期间,跟随父亲顾工一同被下放到农场当中。在父亲的回忆里,八岁的他热衷于琢磨松塔和雨珠的故事、云朵和土地的对话、瓢虫和蚂蚁的私语。到了文革初期,暴力、恐慌与纷乱映入他的眼中,“他恐惧了,脸色惨白,再不向窗外多看一眼,他越来越想躲开纷争,躲开喧嚣的激越的声音,只想去那只有天籁的世界”。有人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我不知道顾城是否算不幸的人,但我总觉得,童年不算美好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诗人的执拗与偏执。

下放到农场中的顾城构建着美好的自然世界,成长后的顾城仍旧执着于童话世界的创造。舒婷将顾城称为“童话诗人”,写下“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在童话世界里,顾城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想要用彩色蜡笔涂去一切不幸,“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他有着美丽的水乡,身边环绕着玩具和古老的歌谣,他走向了森林,走向了四面八方。在文字的世界,在诗歌的国度里,诗人用自己的天赋,企图构造自己的世界,抵挡世俗的纷扰。他执拗地据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用蛋壳包围起月亮,《简历》中那句“我是一个悲哀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让人想到博尔赫斯《阿莱夫》中的“世界会变,但是我始终如一,我带着悲哀的自负想道”。顾城有他的信仰与骄傲,有他的偏执与迷狂,于是他带着妻子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激流岛。

遁世隐居于激流岛上的顾城建房养鸡,满心欢喜地觉得正一步一步构建自己的桃花源。为此他远离了亲人、舍弃了工作、摒弃了儿子。可是,婴儿无法再回到妈妈的子宫,童年永远只能存在于记忆当中,顾城也无法真正建构出自己的幻想世界。当跟随他一同上岛的两个女人接连从他身边离开,诗人的理想世界轰然崩塌。他就像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哈姆莱特,如果没有恶梦,即使被关在一个果壳里,也会把自己当作一个拥有着无限空间的君王。可是哈姆莱特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对“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顾城也是一样,当现实不断偏离预定的轨道,当从小企盼的用土筑小城,在城里种土豆、背着弓箭在城上巡视的梦想破灭之后,理想世界的大厦倒塌,诗人走向了灭亡。

在《流亡的故城》纪录片中,友人回忆顾城在参加会议后被粉丝围堵无法出行,喧嚣的环境让诗人烦心,于是最后的合照里顾城低下了头,是笑着合照的众人中的局外者,合照后,他又带头冲了出去。总觉得顾城不像是生活在人世上,他悬浮在空中,与地上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可顾城终究是血肉之躯,诗集最后是诗人的《回家》“Sam/我要对你说一句话/Sam我喜欢你/这句话是只说给你的/再没有人听见/爱你,Sam/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顾城说,他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对自己的儿子好。友人说,觉得顾城应该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因为他看儿子的目光里,充满了柔情。诗人在幻想与人伦的矛盾中徘徊不定,等到他想回头时,人事早已变迁。

顾城敏感又细腻,在天才与疯子之间摇摆不定。斯人已逝,幽思长存。他留下的诗歌,仍旧在与他的场域共振,向世人描述着他理想世界的面貌,漂浮着他的精神与灵魂。

(一审编辑:邓智玲)

(二审编辑:唐湘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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