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说自己宁俗，“我宁可去歌颂欢乐，不愿去描述悲伤”。可是《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却是那么悲伤，他同林诗音的痴情纠葛又是那么令人落泪。

古龙说自己总认为女人也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可林诗音却没有嫁给李寻欢，反而嫁给了李寻欢好友龙啸云。

难道古龙说的都“不是不是”？就如他在《不是集》里写：“你想的事，通常都是你做不到的。”

不是不是。

李寻欢是以王度庐《宝剑金钗》里的李慕白为原型的。李慕白与俞秀莲彼此相爱，却未能结合。因为李慕白觉得俞秀莲的未婚夫是为他而死，他若娶了秀莲，就对不起朋友。

而李寻欢与林诗音本就相爱，龙啸云是后来者。李寻欢一是担心自己仇家太多、无法庇佑林诗音，二是不愿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兼好友龙啸云为情所困，所以将她拱手让给龙啸云。

有人说这是古龙“兄弟为手足，女人为衣服”思想的体现。我以前也是如此认为，觉得李寻欢是一个自寻苦恼、矫揉造作的男人。两情相悦何以要分离，爱侣岂可作物还情？分离后又念念不忘、借酒消愁、作践自己身体！

但现在我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有担当、过于看重友情的男人的失误之举。他恐江湖风波伤及爱人，却不想嫁与不爱之人亦是心伤难愈；他想主动退出、成全兄弟，却不想强扭的瓜如何能甜。

林诗音与龙啸云成亲后，李寻欢远走关外，时时于梦中见林诗音；林诗音因爱生恨，于怨怼中度日。再后来李寻欢重回故土，途中偶然结识好友阿飞；无意牵扯入金丝甲及梅花盗案中且再遇昔日故人，几翻转折，虽然水落石出，却又卷入江湖争斗中和情爱纠葛。

李寻欢痛斩情丝，只斩断了那实体的线，看不见的线连接着遥远的两人，时时拉扯情伤。

但李寻欢是江湖中人，他的生活不只有爱人，还有朋友。他是那种满腔热血随时都可以为别人流出来的人，只要那人是朋友是值得敬佩的人，只要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有意义。他的故事不止关乎情爱，还有友情和牺牲。所以他才是被江湖人敬仰的李寻欢。

整本书都在贯彻古龙的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是主动不由己，也是被动不由己。

古龙不愿意描述悲伤，可是李寻欢在其笔下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有个性的人。他有人的缺点，他也会痛苦、悲哀、恐惧。他和李慕白一样，太重视友谊，因为人无完人。古龙认为女人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可是林诗音遇上的是李寻欢。李寻欢假装纵情酒色，让林诗音于等待中心碎、失望。

古龙认为李慕白性格中最不可爱的一点是他提不起、放不下：不但辜负了俞秀莲的深情，也辜负了朋友们的深情。李寻欢提得起也放得下，虽然心中常常有煎熬。李寻欢“平生唯一折磨过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是古龙最喜欢的笔下人物之一。

古龙不是言行不一，他是在肆意泼墨，成就一幅关于人性的百景图。《多情剑客无情剑》是一部武侠小说。是小说，所以有情爱；是武侠小说，所以讲的是“容忍、爱心与牺牲”。

“不是不是”，只是因为这是江湖中的故事。

而且书中另一个女人孙小红勇敢追求幸福，和李寻欢成眷属；林诗音最终也放下了过去。

但哪怕知道李寻欢有苦衷，我始终不爱《多情剑客无情剑》，因为它始终给我一种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悲伤。我的父亲却爱极了《小李飞刀》，大抵是阅历和性格不同罢。

落笔成此文时，我却又想再读一遍。

（一审编辑：何佳旋）

（二审编辑：刘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