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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来源:作者:18级许梦瑶
时间:2020-08-31 22:48:13点击:

这个梦是很久的了。尽管情节早已变得模糊而跳脱,但瞬间的片段始终也没能忘记。

梦里我窝在屋后面的树墩旁,蜷在草丛里不敢出声。许多穿着红衣服的人闯进我的家中,大声咒骂着,大肆翻动打砸着。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我该何去何从,白茫茫的大地铺满了雪花,就像没有人知道下面埋藏的是什么。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便要来抓我。一个五官揉在一起,面目狰狞的红衣老太抓住了我,我吓得哇哇大哭一遍又一遍地砸她的手,只是恐惧涌上心头拳头变得软绵绵,哭着哭着便没有了力气。后来又是另一番景象,家里被洗劫一空,扯着嗓子叫爸爸妈妈也无人回应。又来了一个男人要抓我,偏偏长得还和我爸爸一模一样!我不免还是惊呼出一声爸爸,他的眼睛突然变红,双手抱着头开始抽搐,想要带走我却又不敢靠过来,向山坡纵身一跃,便没有了踪影。我慌极了,身边竟是没有一个人了吗。为避免被抓走,我挤入了集市企图混迹在人群中,却在这时看到了同学和她的奶奶。心想着终于见到人了,可当我说起一个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人眼睛里会发出摄人的红光时,她们突然变了神情,扯着嘴角变幻了眼珠,“你看看,是这样的颜色吗?”

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早的一个噩梦。当我从夏日的正午醒来,摸着头上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害怕的汗水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原本在床脚却被翻身蹬下去的两本书,那是四年级期末考试的奖品。

那时的我讨厌红色,最不喜欢每天早上被妈妈一边哄着一边吼着穿上的红毛衣。花纹老土还格外肥大,每次穿着它做广播体操,后面的男孩子就开始拍手起哄“穿老太婆衣服咯”。我可是最害怕回家路上灰色房子里的老太婆了。每次我往她家栅栏里的粉红月季与黄色雏菊就轻轻瞟一眼时,她就要扬起她的拐杖来赶我走,在我终于气不过伸手薅了一把雏菊后,更是直接跑到我家指着我问候了我的学习与教养,把我的脸涨成了最讨厌的红色。我爸倒是很可爱,对我百依百顺,只是那年他用遥控器调的《无头东宫》实在太吓人了,呼哧呼哧两颗大脑袋就升上了天,那么一个大美人就被安了个不咋地的丑脸上去。

这确是我做过最早的一个噩梦,却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噩梦。它清楚地折射了我的恐惧源。我不喜欢红色、不喜欢凶巴巴地用拐杖打我的老太、不喜欢电视剧里骇人的情节。它们都如此明确,从今往后我似乎只要避开这些就可以拥有温馨香甜的好梦。也许是恐惧的事物随着年龄长大就会慢慢释怀,它已经不再出现在深夜里了。

前段时间我倒是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在我决定表白前的一个月里。偌大的教学楼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还在趁着灯光刷着题,我站在教室外面想等一个下晚自习一起走的机会。站了许久想开口叫他名字,喉咙却因许久的沉默而变得生硬而刺痛,明明是要开口却禁不住咳出了声,许是夜晚过于寂静,大家都抬起了头望向我。唯独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只托同学扔给我一句话,“他想自己走”。就像你抱着一大袋糖果跑回家想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却半路跌倒把糖果都洒在了水塘里,落了空。

暑假的时候奶奶走了,送完葬的第二天我就回长沙继续暑期招生办的工作。梦里,似乎是放了一场电影,是前年詹老师走的初秋,去年爷爷走的冬天。送葬的场景一帧又一帧的来回播放,重叠着的影像,是我跪在灵堂里,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

这些似乎都谈不上噩梦,它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面容可憎的怪物,也不是具体意象在梦境中的反映。它们再也不会像幼时那个梦一样让我大汗淋漓地惊醒,可是它们会让我在凌晨醒来,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斑发出长长的叹息,然后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环绕地更紧,企图能熬过这长夜。

梦,是人内心最深处感受的投射。如果说是梦与梦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说是随着长大我们的内心变得越来越不一样。让人恐惧的不再是一只眼睛没有嘴巴的怪物,而是生命中的失望与不如意。以前我可以坚定地对妈妈说“我绝对不会穿红色”,可以避开凶巴巴的老奶奶。但现在,我们总要仰着头迎着这些事情走过去。而梦好像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投射,它提醒我,这是我所在意的,是我所应该珍视的。它也告诉我“嘿,夜晚的时候,你可以歇一歇,攒点勇气趟过去。

噩梦也没有那么可怕,它以虚幻告诉你以真实,直面它,总会过去的。

(一审编辑:陈芳盈)

(二审编辑:周润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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