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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女人的挽歌—浅析苔丝的悲剧形象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16级 刘诗文
时间:2019-04-14 12:22:51点击:

    作为19世纪英国现实主义作家代表,哈代对希腊悲剧、莎士比亚悲剧、叔本华的悲剧意识有着深刻的研究。在他的认知中,悲剧人生是由无数外在与内在、客观与主观的因素共同创造的,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共同编织成一张叫做“命运”的罗网,其笔下的人物都无法逃脱命运罗网的束缚与安排。

    “神灵看待我们,犹如顽童看待苍蝇;他们为了自己开心,而将我们杀害。”哈代在《德伯家的苔丝》第五版序言中引用了《李尔王》格勒斯特的经典台词,也正体现了他对主人公悲剧人生的态度—这是一场注定发生的悲剧。而作品的副标题—一个纯洁的女人,更是直接向维多利亚时代发起挑战,他用四十万字向世界宣告:失去贞洁的杀人犯依旧是最纯洁的女性,他用一部作品为悲剧人生奏响了挽歌。而苔丝正是这曲挽歌的主角,这张罗网的俘虏。

    一.黑暗社会的牺牲者

    19世纪西方工业革命兴起,小农经济逐渐瓦解。“苔丝是生活在资本主义已经侵入英国农村的时期,她的身上不可能不打上时代的印记。”当社会底层农民不得不脱离自己的土地,走向资产阶级的工厂,将身份转换成农业工人时,悲剧的社会背景便已经形成了。整个社会都在酝酿着一场无法避免的阶级矛盾冲突。贫富差距逐渐增大,资本家的剥削愈发猖狂,以至于苔丝家一匹老马的死亡就能改变家庭的命运。世代累积的经济基础再不能承受一个家庭的基本运转,家庭悲剧已经开启,而悲剧的结局终将走向毁灭。

    也许宏大的社会背景无法清晰地展现苔丝悲剧人生的开始,那么作为社会缩影的家庭则能直接展现悲剧细节。因失去老马而丧失经济来源的德伯家庭,一致决定逼迫苔丝认亲。在苦难生活的思考与抉择中,他们放弃了通过劳动改变命运的机会,因为他们深知,填平与资产阶级间鸿沟的最佳方式不是付出劳力,而是努力与其站在同一阶级方阵。“德伯”不再只是一个古老的姓氏,它是身份转换的筹码,扭转困苦生活的救命稻草,也是开启苔丝悲剧命运罗盘的按钮。

    被亚雷玷污、被克莱尔抛弃、流离失所、最终杀死亚雷来终止罪恶,悲剧的情节环环相扣,步步加深,致使苔丝在折磨与逼迫下逐渐走向深渊,成为黑暗社会最大的无辜人与牺牲者。

    二、虚伪道德的殉葬品

    如果说黑暗的社会环境是悲剧人生开始的前提,那么两个男人抛出的道德苦果则是苔丝成为殉葬品的直接原因。虽然亚雷与克莱尔阶级不同,但他们却同时充当着虚伪道德帮凶的角色。充满邪念的亚雷为满足肉欲,处心积虑设置“失身圈套”—假冒母亲名义令苔丝饲养家禽、急速赶车占苔丝便宜、引入围场完成奸污。纯洁善良的苔丝就这样被拉进圈套,成为世人眼中的“失贞女子”,成为虚伪道德祭坛上的殉葬品。罪恶的产物—未受洗的孩子,像是一把滚烫的钢印,在苔丝纯洁的灵魂上永远留下了“失贞”的烙印。

    苔丝是坚强的,她没有因烙印的丑陋而丧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亚雷摧残了她纯洁的肉体,但没有毁灭高尚的灵魂。她重新走向牛奶厂,走向阴云密布的黑暗社会,走向对克莱尔的爱恋中。克莱尔对陈旧社会习俗的蔑视,对腐朽城市生活的摒弃,对朴实无华的欣赏,都幻化成苔丝开启新生活的勇气与动力。然而,高尚与儒雅只是这位绅士的伪装,宗教与腐朽道德才是克莱尔强大的基因片段。当苔丝的秘密触碰了虚伪道德的底线,克莱尔心中天使一般的苔丝形象便也轰然倒塌,“我一直爱着的女人并不是你,是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女人。”克莱尔的进步思想不过是海市蜃楼,陈腐的社会礼法才是他心中道德大厦的根基。两个男人形成“社会恶势力的合力”共同将苔丝推向道德祭台。

    但是哈代没有屈服,他以笔为剑,以纸做盾,始终反抗着资本主义虚伪道德的精神统治。他笔下的苔丝“像游丝一样敏感,像雪一样洁白”,美丽、纯洁、仁爱、质朴与容忍在她的身上融为一体,她拥有着伟大的灵魂与崇高的道德品质。新兴资产阶级的发展并没有带来先进文明,反而死守着传统习俗不放,固执地将“一时的过错当作不可挽回的堕落”,执拗地将性的纯洁当作高尚人格的唯一见证。而苔丝也被牢牢压在克莱尔的道德大厦之底,成为这虚伪道德观念的殉葬品。

    三.悲剧宿命的反抗者

    除社会现实原因外,作者自身思想的局限性也是主人公悲剧形象的重要成因。哈代将现实的矛盾全部归结为宇宙意志,人在宿命面前是如此无能为力。“这种宿命的世界观使哈代笔下的人物由宇宙意志支配,偶然的不幸常常在人生的关键时刻到来。”[4]几世纪以来,苔丝一直是人们心中悲惨命运的承受者。诚然,多舛的人生之路与惨死的结果让苔丝的形象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但让我们落泪的不只是命运悲凉,更是苔丝对悲剧宿命的反抗精神。

      “我不干,我宁愿找点活做。”当苔丝违背父母之命,拒绝认亲时,她与宿命的抗争也就开始了。她不甘一生做亚雷肉欲的玩物,毅然背负“失贞女子”的骂名回到老家;她鄙弃贵族姓氏,认为她的一切都是“她那农民出身的母亲给她的”,而不是古老贵族的遗产;她从不寄希望于他人,甚至是宗教,而总是为新生一次次鼓起勇气;当身为传教士的亚雷再次出现,苔丝愤怒地用手套抽他的脸,冷酷地戳穿虚伪的宗教言说。即便是面对克莱尔,苔丝的反抗精神也丝毫没有削减,而是向命运提出严正抗议。“苔丝的一生都在反抗,都在斗争。”也许有人认为苔丝的懦弱大于反抗,但与其说懦弱,不如说是责任感。失去贞操是赴父母之命的后果,做亚雷情人是为了保障家人的基本生存,杀死亚雷则是为了守护纯洁的爱情。

    苔丝用生命抗争着宿命,用生命热爱着生活。即便她的反抗没能抵挡住强大的社会力量,但这并不能否认苔丝是命运的战士,是伟大的悲剧宿命反抗者。

    苔丝的悲惨不只属于她个人,它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缩影,是19世纪末期英国底层农民的命运悲剧。黑暗的社会、扭曲的道德观念无情地对弱势群体进行着精神戕害,失去贞洁的不是某个如苔丝般的女人,而是整个阴霾弥漫的英国。当黑色的旗帜缓缓升起,众神结束了对苔丝的愚弄。哈代唱起了挽歌,为纯洁的苔丝,更为失贞的英国。

(一审编辑:于一博)

(二审编辑:杨镇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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