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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之善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16级 候祁福
时间:2017-05-14 23:51:12点击:

    今晚,猎人阿拜的心里有些紧张,他跨着大步子,看着天边的淡月。阿拜边走边疑惑道:“这天有些怪,长生天的月亮啥时候出来得这么早了?”走着走着,阿拉善的天就快完全暗下来了,前方枯黄草原依旧厚实得像块羊绒毯子,被风吹得丝毫没有要把路让开的样子。阿拜左手里的灰狼崽被抓得死死的,狼崽四肢呆垂着,随他的步子四处摇摆,像个死物般,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阿拜低头看向手中的灰狼崽嘟囔道:“只要将你这狼崽子卖掉,我这一周的生活就有展望了,饭里也能添点肉味了,我这么辛苦地逮到你,你可不能给我死了。”

    今晚,姜翠寝食难安。面袋里米虱横七八竖的躺着,水缸里的沙子占据着每一个能挤进的角落,她和阿拜五岁的孩子正在吮吸着自己的小手,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呆呆地望着窗外。姜翠痴痴地叹息着:“哎~,已经没东西可以吃了。阿拜你什么才能回来啊~”,期盼着阿拜那伟岸熟悉的身影。

    突然,草屋外闪过一个半人高的黑影,没入草屋木门前的暗处。姜翠毫无波动的眼兴奋地眨了一下,她起身快步向门走去,没有多想,双手做势就要把手放在门阀上去开门。随着门阀的不断抽出,门前的黑影也随之往门中间移动。门有些破旧,木槽将门阀的最后一截卡住了,姜翠在门内叫了几声阿拜,让他把门踢开,但门外黑影没有丝毫动作,她有些疑惑,把头凑向门缝往外看,没看到阿拜,却看到一双绿灯般的大眼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姜翠惊恐着压低声音:“狼!狼!”,她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将门阀重新顺了回去,但门真的太旧了,她顺阀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灰狼,灰狼开始撞击木门。听到撞门的声音,姜翠也顾不得小心行事了,她冲进房内,凡是能压住门的东西都被她推向了门口……

    天黑了,阿拜依旧没找到回家的路。阿拜埋怨着骂道:“这条鬼路,咋这么长,是马肠子变的吧!”他加快了步伐,希望能早点回去见到他的妻儿。可能是运气,走着走着,那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灯出现在远处的天边,他松了一口气,放慢了步伐。阿拜吐着大气:“终于见到了,看来今天长生天还是照顾我的。”虽然离家的距离有些远,倒也减缓了他身心上的些许疲劳。

    渐渐地,他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数十双绿油油的狼眼,露着凶光,以半圆形的阵排列开来。阿拜心中一惊:“哎呀妈呀!咋突然间这么多狼,估计是黄羊走了,它们没食了,今天咋这么倒霉!这些畜牲,我这么一点肉,你们也吃不饱啊!”如果狼群以这个速率再行进几分钟,他就会被狼群包围。一想到这,他就心里发慌,撒开腿就跑了起来,手中的狼崽被颠得嗷嗷乱叫。草屋离他越来越近了,他的步伐轻快了起来,他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躲开狼群了,他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赢了。但它万万没想到,草屋前一只巨大的灰狼正在扒着他家的门,破旧的木门已经被抓得只剩下了几块板,他的妻儿还在里面,他越发慌了起来,手中的力度越来越重,狼崽被握得声音嘶哑。听到狼崽的叫声,扒门的大狼突然回头朝他冲来,他停了下来,转身就向后跑,但没跑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狼群已经将他包围,他已经无路可逃。随着狼群包围圈的不断缩小,手中狼崽的叫声越来越大,不断地在挣扎,他的神情更加恐慌,狼群呲牙吼叫着,他无路可退。阿拜大声向狼群呵斥道:“你们这些畜牲,今天我阿拜就豁出去了,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了,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去垫背!”

    阿拜松开肩带,拿起肩上的马枪就朝狼群开去。他开枪的手颤抖地厉害,无论怎么射都射不中这些狼。嘭地一声,子弹没打到狼,却打飞了地上的一片尘土,他心中暗骂倒霉,却没料到一只黑大的狼爪正向它袭来,仅是分秒钟的时间,他就被拍倒在地,脸上的爪印渗出血来,流满了双脸,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上力度慢慢减少,灰狼崽从他手中掉下来,扑通摔在地上,灰狼崽被痛得嗷叫了一声,而阿拜在此时也倒砸在地上,他的眼睛就快睁不开了。阿拜不想放弃自己千辛万苦弄到的狼崽子。他匍匐前进想抓住狼崽,却迎面走来一只灰狼,又是一个巨爪飞来,他的脸再次渗出滚热的血。失血过多,他再也没有力气动了,他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但是双眼太沉重,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云里雾里的意识中,他隐约看见那只巨大的灰狼跳到他的左手边用巨大的嘴叼起了狼崽,走到了他眼前,而阿拜已经完全昏了过去。 狼崽在灰狼的嘴中不停地嗷嗷叫,灰狼将狼崽放下,仔细查看了狼崽,狼崽脖子上有些地方已经被阿拜掐得掉毛了,灰狼直直得盯着狼崽的脖子,眼神愈发凶狠,嘴皮上扬,露出了反光的獠牙。狼崽颤巍巍得走到阿拜头前,呜呜的与灰狼叫了几分钟,似乎是在交流。灰狼的神情慢慢柔下来,用狼爪推了阿拜几下,见阿拜没反应,便叼起狼崽带领狼群向东边跑去。 深夜里,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阿拜,暗夜中看不清黑影具体是什么,只见黑影在阿拜不远处分裂成两道,一道原地没有反应,而另一道却向着东边掠去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很足,照得阿拉善的枯草原像块热黄糕。草房不远处,没膝的鼠尾草甸上凹进了一大块,凹草甸里貌似有一块木头,可草原上哪来的木头?近看,是一个满面都是血的人,辨不清模样。

    草甸里一只半岁大的旱獭正突突地在寻找食物,抬头嗅着,它貌似嗅到了什么,便加速在草丛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来到一条赤红的圆虫旁,圆虫很肥,红得实在,像极了一条肥厚的肉。旱獭生性警惕,但此时它却没了以往机警的状态,肠胃饥叫的饿感以及被周围的鼠尾草包围着的安全感。即便是最老练的旱獭也不能保持自己的理性,何况这只旱獭只有半岁大。 毫不犹豫,这只年轻的旱獭便朝着这条肥大的赤圆虫咬去。但这肥大的赤圆虫却在被咬时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还把这旱獭的脑袋给顶了一下,随后便有一声大叫刺破了草原的寂静,这叫声听着不像是旱獭的,而像是人。突然的大叫,吓得旱獭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就窜进了草丛中。而赤红圆虫在被咬后却向上抬起。这不得不令人惊异,这没翅的肥虫怎会往空中走?随圆虫在空中的摆线看去,一张布满血的脸横空出现。原来这不是赤圆虫,而是一根占满血的手指。一根手指的出现自然预示着其它四根手指的出现。五根手指合成一个掌,往那张血脸上抹去,血液被空气氧化得十分粘稠,形成了血枷,只能一点点地撕掉。随着手不断地动作,血枷慢慢地掉落下来,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

    阿拜慢慢地睁开眼,强烈的阳光刺他只得低下头,看见自己满是血渍的马裤,昨晚的恐怖场面像水下山河一样再次盈满在他脑中–群狼的恐怖绿眼,打空的马枪,突现的恶狼,流淌的血液……。他开始剧烈地摇头,企图遏制住这恐怖的场面的下续发展。阿拜垂着头,心中言语道:“我是不是死了?”但当被狼爪抓破的脸上传来一阵阵痛感时,他知道自己没死;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四肢健全,只有些不深的擦伤,他长舒了一口气,强忍着四肢传来的酸痛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他闪避着眼神环顾着四周,像只受伤的黄羊防袭般,没发现危险,却发现离自己身旁四五十米处躺这一具新鲜的黄羊尸体,还冒着热气。阿拜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活下来的庆幸。

    看着不远处那扇被狼扒得破的不能再破的木门,心中对妻儿安全的担忧让阿拜放下了一切疑惑。他将黄羊担在肩膀上朝草屋走去。推开被抓破的门,他松了一口气,妻儿躲在柜子后面,全都安全。他将黄羊放在藤框里,安慰他的妻儿。一见阿拜进来,姜翠就嚎啕大哭起来,连哭带跑地奔向阿拜,冲过去对阿拜便是一阵捶打。姜翠埋怨着,边哭边捶:“你这该被马踢死的,该被狼掏了心的,为什么昨晚不回来,昨晚好大一只狼在抓门,赶都赶不走!我好怕自己和孩子会被狼给叼了去。你这天杀的,不回来,不回来……呜呜……呜呜……”姜翠力气使得大,打得阿拜倒吸了几口冷气,青筋一起一伏,很明显能看出阿拜是在忍着痛。阿拜任由姜翠捶着,将她带到床边坐着,并把柜子后的儿子抱到了床上。他摇了摇哭脸的姜翠,企图让她停止哭泣,但是效果不大。阿拜向姜翠身旁靠去,牵着她的手说着:“翠翠,我错了,你不哭了好不?昨晚我本来在枯草原那边猎了一只旱獭,挺肥的,长生天也保佑我,我竟捉到了一只狼崽,觉得这段时间有它们,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谁知道那群狼畜牲,竟在天黑的时候给我搞了个群围,那个时候我已经快到家了。我是想回啊!可是那群狼崽子不放我,凶得很,追着我不放。家门前有狼,身后后也有狼,我没办法,逃不出去,只能硬拼了,我拿枪射它们,还没射到就被它们给打晕了,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狼给填了肚子。伟大的长生天啊,给了我保护。早上一起来我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多了一头黄羊,是不是很奇怪?管他呢!我就当是长生天给我的,所以背着黄羊就回来了。呐,黄羊在那个框框里呢!”阿拜用手指着藤框,姜翠朝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一头黄羊,阿拜没有骗她。

    她收起哭丧的脸,抬头看向阿拜,想为自己刚才的泼闹打个圆场,却看见阿拜脸上一道道的爪印。她的眼神变得惊慌起来,在她惊慌的眼里布满了阿拜那张被爪得五官不再清晰的脸。她从床上跳起来,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托着阿拜的脸,眼泪又一次滚下来。姜翠呜咽着:“你这是怎么了,脸上这么多伤,你为啥不和我说呢?你个傻蛋,你其它地方还有伤吗?”阿拜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没啥大事,就是昨晚被狼爪了几下,那些畜牲在我快到家的时候就围了上来,诺,就是那里。” 阿拜用手指着他昨晚遇到狼的地方,却发现距草屋三四百米处有一头巨大的灰狼在盯着他,而那个地方就是他发现黄羊尸体的地方。阿拜没有拿起马枪,反将目光投向灰狼,人兽相对而视,他的眼里透露着惭愧。灰狼并没有向阿拜发动袭击,在对视了几分钟后,便走了。

    灰狼走后,阿拜一脸沉重的来到储物间,把家中所有的旧狼皮,狼牙制品翻了出来,一同丢到了草房前,刨除一块空地,撒上松油,就把那一堆狼皮狼牙给烧了起来。火烧得很大,周围的野草都被烤蔫了。火在烧着,而原本喧闹的牛羊却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天空上的飞鸟落到蒙古包上,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脑袋,叽叽喳喳的它们在此时此刻竟十分有序,沿着蒙古包的圆轩围成了一圈。东边划来一阵腥风,吹得幡旗乱摆,远处厚实的草甸也一波一波地摇摆着,翻江倒海。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却独独只听见那噼里啪啦的烧火声,烈火中的狼牙狼皮不多,却足足烧了五个小时才熄。

    据过路的人说,那一天路过阿拜家边看到阿拜房上冒着红光,还有十几头狼在东边不远处看着阿拜房前,特别是为首的那只大灰狼,竟是后脚直立,昂头看着阿拜房子,起初还以为是人,靠近了看到它屁股后面的扫帚尾巴,才发觉是一头狼,在灰狼的后面,还有十几头狼趴在地上,眼都瞪绿了,不细看,还以为是萤火虫呢!想想都渗得慌啊!

(一审责任编辑:宋福栓)

(二审责任编辑:张诗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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