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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之为诗

来源:原创作者:海丽
时间:2015-04-09 00:19:00点击:

提起诗坛怪象“梨花体”、“乌青体”、“羊羔体”等等,人们对此早已不感到那样新鲜了。曾经这些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诗体”引来了网络上疯狂的转载和模仿,赞誉与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如今,当这类文化热事件降温后,我们所需要的并不是盲目地力挺或是跟风式的谩骂。诗歌究竟是什么?何以为诗?曾经千百年来让一个民族引以为傲的诗歌,在新的时期中又该走向何方?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性的反思。

诗之为诗,有何条件?诗歌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与小说、戏剧、散文并列。早在古代,就有对诗歌定义、特点、功能等方面不倦的探索。陆机在《文赋》中说:“诗缘情而绮靡”。孔子重视诗歌的教化功能:“《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古文运动的倡导者白居易说:“歌诗合为事而作。”严羽在《沧浪诗话》说:“诗者,吟咏性情也”。对诗歌的经典论断不胜枚举,在此,我只针对“梨花体”和“乌青体”现象提出一点对当下诗歌的看法。

“梨花体”是诗人赵丽华名字的谐音,十分通俗简明,又被有些网友戏称为“口语诗”。“乌青体”主要是以诗人乌青的《对白云的赞美》等诗歌为代表的“口水诗”,又被毫不客气地称为“废话体”。中国有着深厚悠久的诗歌传统,诗歌往往被认为是与“下里巴人”相对的“阳春白雪”。这些粗浅、甚至接近于废话的“诗体”降低了诗歌的写作门槛,虽然可以将诗歌从“小众”的圈子推向“大众”,但是同时显而易见地也降低了诗歌的质量,将曾经高昂着头颅的“优越者”抛掷于诗不成诗、话不成话的尴尬境地,不免有重大的恶搞和媒体炒作之嫌。诗歌的领地不能因为急于推销自己,就对一切文字或伪文字敞开怀抱,降低自己的“准入门槛”。诗之为诗,应当遵循一定的条件,合乎一定的文体要求,“带着镣铐起舞”。

首先,诗歌最核心的是要重视内容,形式是内容的辅助,是传达内容的手段。形式的探索也对诗歌有益,但不能大搞形式,以“文”害“意”。诗之为诗,要有一定的情思,或抒情、或言志、或探寻哲理,总之要有一个表达的中心,这样的信息传达才会有价值。

“梨花体”《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这首诗可以将题目与内容合并,成为一句话:“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不得不说,这与小学生硬着头皮完成的习作非常相像。缺少诗歌传统中需要有的一个中心、一定意义。当然,也会有受众认为它言浅意深,诗人芦哲峰点评道:“我们的认识永远都有局限性,想认识这个世界的全部,只能是徒劳。”虽说论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诗歌的意义探寻不能过于牵强,让较多的受众接受了这个所谓的“意义”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言浅意深。相传纪晓岚作诗:“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草丛都不见。”这首诗是诗人闲暇之余的游戏笔墨之作,它可以因诗人的名气而作为逸闻流传,但这类诗绝对不会是诗人的扬名之作或其他佳作。

其次,诗之为诗,其内容应该是一个和谐有序的统一整体,内容不能是毫无规律的拼贴,题目与内容即使没有明确易显的联系也应当有内在的意蕴联系。

“梨花体”的代表作之一《我爱你的寂寞如同我爱你的孤独》:“赵又霖和刘又源,一个是我侄子七岁半,一个是我外甥五岁,现在他们两个出去玩了。”这首诗类似于分了行的散文,而且题目和内容之间缺乏必然的联系。这可以被当作是一个故事的开篇,但很难被叫做诗。另一首《一个人到田纳西》:“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作者自评:“既是对华莱士·史蒂文森《田纳西的坛子》在敬意之后的一个调侃和解构,也是对自身厨艺诗艺的自信展示。”这首诗中对他人的致敬和对厨艺的自信没有交融在一个整体里,而且这两者都难以读得出,需要大众从作者的解释中寻找。这里并不是说诗歌短小就难以为诗。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只有短短二十字,却让一个遗世独立、脱俗高蹈的隐者形象跃然纸上。景与人相得益彰,整体浑然天成,开拓出了更为深广的意境,可谓言有尽而意无穷。北岛的《生活》全诗只有一字:“网”。题目与内容构成隐喻关系,可以人们联系自身体验,引发无限的联想。

再次,诗歌之所以与散文相近却不相同,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它讲求音韵之美。闻一多曾提出诗歌的“三美原则”: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其中“音乐美”让“诗”与“歌”紧紧相连。宋词、元曲原本就是要入乐而歌的。讲求音韵美不一定非要是律诗绝句,现代诗打破格律,更注重气势的勃发和思想的丰富性,但脍炙人口的现代诗往往都考虑到文字内在的音韵美。

戴望舒因其代表作《雨巷》而得名为“雨巷诗人”,《雨巷》字面上写“我”希望与雨巷中的丁香女郎相逢,深层可以指理想的追寻及其他:“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可以达到入乐而歌的境界。而乌青的诗《一种梨》也基本上记述了一件完整的事,表达了一个吃便宜梨的心愿:“我吃了一种梨/然后在超市里看到这种梨/我看见它就想说/这种梨很好吃/过了几天/超市里的这种梨打折了/我又看见它,我想说/这种梨很便宜”。这里不再考虑它是否有意蕴,只论它的音乐性。诗歌的音乐性最直接地体现在朗诵中,经过谱曲和调整继而才能入乐。如舒婷的《致橡树》朗朗上口,苏轼的《水调歌头》配乐后成为一首优美动听的歌,被广为传唱。“乌青体”《一种梨》外在并不押韵,内在也没有文字的韵律,不适宜配乐,甚至调动不起朗诵的情感。

最后,诗之为诗,应该有其独特性。诗歌是一种文字的艺术,是艺术而不是技术,就不可以投入批量生产。诗人往往运用一些艺术技巧来彰显诗歌的表现力,传达自身具有个性的情思,通过对仗、排比、比喻、拟人、叠字、白描等技巧来表现美感。同一技巧当然可以有多人使用,但同一作品应该具有不可复制性,他人可以模仿精妙的技法、美丽的语言,但不能够模仿作者当时的心境、思想和情感。甚至作者自己都难以对当时的作品进行“二次排演”。

改动、模仿都不能撼动诗歌的独创性。我们可以戏仿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而作:“课上问老师”、“路上问行人”等,无论怎样模仿都丝毫不能与原作媲美。“乌青体”饱受非议的《对白云的赞美》:“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啊——”这首诗可以轻而易举地批量模仿:“今天的天气真冷啊/真的,很冷很冷……”“超市的水果真贵啊/真的,很贵很贵……”仿作与原作只有个别字的更改,并没有质的差别。“废话体”违背了包括诗歌在内的艺术作品的不可复制性,即独特性。它的有效信息其实只有“云很白”这个字,反复更替同义词、近义词、方言词、书面语词汇,只是制造了更多的冗余信息而已。也许,可以套用曾经的一句流行语来解释:“哥写的不是诗,是噱头!”这不是诗歌的发展而是诗歌的滑落。诗歌如果这样走下去,必然会走向一条枯寂杂乱的死胡同。

诗之为诗,又不仅仅是诗,更是一面折射世情的镜子。诗歌乱象丛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时代精神层面的荒芜和空虚。“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如今这一代的文学又归向何方呢?这值得所有诗人们、非诗人们、伪诗人们去思考。

(责任编辑:张艺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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