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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瞿永明《母亲》:女人的自我叙述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14级 孙承成
时间:2016-09-13 21:28:07点击:

 《母亲》 翟永明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了,脚在疼痛,母亲,

你没有教会我在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我的心只像你

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

血泊中使你惊讶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来

听到这世界的声音,你让我生下来,你让我与不幸构成

这世界的可怕的双胞胎。多年来,我已记不得今夜的哭声

那使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站在生与死

之间,你的眼睛拥有黑暗而进入脚底的阴影何等沉重

在你怀抱之中,我曾露出谜底似的笑容,有谁知道

你让我以童贞方式领悟一切,但我却无动于衷

我把这世界当作处女,难道我对着你发出的

爽朗的笑声没有燃烧起足够的夏季吗?没有?

我被遗弃在世上,只身一人,太阳的光线悲哀地

笼罩着我,当你俯身世界时是否知道你遗落了什么?

岁月把我放在磨子里,让我亲眼看见自己被碾碎

呵,母亲,当我终于变得沉默,你是否为之欣喜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不着边际地爱你,这秘密 来

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两个伤口痛苦地望着你

活着为了活着,我自取灭亡,以对抗亘古已久的爱

一块石头被抛弃,直到像骨髓一样风干,这世界

有了孤儿,使一切祝福暴露无遗,然而谁最清楚

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

正文:

    在瞿永明等一系列诗人之前,似乎很少有人真正从女性意识的方面去思考、看待这个世界,很少有人将女性的内心世界、痛苦与迷惘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女性意识一直都如同一颗蒙尘的明珠,始终散发不了耀眼的光芒,在女性文学这方面的作品中,也独缺乏这一类。而瞿永明《女人》组诗中的一首《母亲》,很好地站在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角度呐喊着,折射出了在男权意识为主的世界下女性的迷茫与挣扎的现状以及力图改变话语权中心的决心。这首诗的主人公是“我”,一个在黑夜里挣扎并控诉着的的女人,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全诗的情节在“我”的自我叙述中徐徐展开。

黑夜意识:蒙蔽的世界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了,脚在疼痛,母亲,你没有教会我在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诗的第一句,“我”就在抱怨,抱怨这个世界,这世界被男性的“光环”笼罩着,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注定了我不能像男子一样大步迈向任何一个地方,“我”被束缚的双脚只会是我疼痛。“我”曾贪婪着想同所有男子一样自由,可是母亲你忘了告诉“我”,从古至今女子就注定如此。

    “你的眼睛拥有黑暗而进入脚底的阴影何等沉重。在你怀抱之中,我曾露出谜底似的笑容,有谁知道 ,你让我以童贞方式领悟一切,但我却无动于衷。我把这世界当作处女,难道我对着你发出的爽朗的笑声没有燃烧起足够的夏季吗?没有?”你将“我”生下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你眼底的黑暗,而“我”却天真得没有看懂你的眼色,只知道懵懂在你怀中绽放笑容。其实你告诉“我”了,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黑暗,以至于容不下“我”,也告诉“我”了“我”既定的结局,你留不住“我”。而“我”一心以为只要自己笑对你,笑对这个世界,就可以安然无恙。

    初看这首诗的题目,大多人会觉得这是一首充满母爱与温情的诗,所以瞿永明的《母亲》可以说是对传统以母亲为题材的诗的颠覆。相反地,她刻画的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女子形象,从主人公的叙述中,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被抛弃时所处于的时代背景。那是一个话语权掌握在男性手中的世界,人们都存着一种“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主人公被无情抛弃。

    瞿永明的《女人》组诗中多用到黑夜意识,黑夜是一个殊异于常态的隐秘空间,一个个体性的女性自我世界。黑夜意识是一种女性对自我和世界开始关注的表现。女性终于发现世界的黑暗,发现了女性个体性的黑夜世界,这种男权社会之下的重压,把女性压得喘不过气。女性面对这种黑暗的现实,首先表现出不信任和迷茫,《母亲》中的女主人公发出“那使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站在生与死之间。”她开始怀疑,怀疑女性的生命存在的根源与价值,质疑这个世界的不公,然后她迷茫了,以一人微小的力量如何改变这个根源古老中国的观念?

苦痛传承:悲剧的重蹈覆辙

    “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血泊中使你惊讶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来,听到这世界的声音,你让我生下来,你让我与不幸构成这世界的可怕的双胞胎。”你是“我”的母亲,“我”是你血液中的一部分。可为何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却只是惊讶,全无喜色?“我”本应该感谢你赋予我生命,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可是现在的“我”对你毫无感激之情,你把“我”生下来,把“我”一个女孩带到这个黑色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我”没有朋友,只与不幸为伴。后来的“我”才知晓,你应该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你当年的影子。

    “我被遗弃在世上,只身一人,太阳的光线悲哀地笼罩着我,当你俯身世界时是否知道你遗落了什么? ”你终于还是抛弃了“我”,也许是从黑暗传来的古老习俗,你想留下“我”,但仅凭一人之力留不住“我”,也许你也不清醒地同那些主导者们一样鄙夷“我”。你知道你俯下身把“我”放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你失去了什么吗?你失去的不仅是“我”,更是你自己。

    “这世界有了孤儿,使一切祝福暴露无遗,然而谁最清楚,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这世界不只“我”一人,还有千千万万同“我”一样被抛弃的孤儿。这些孤儿是铁证啊!是这个残酷世界血腥本质的铁证。但最该责怪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母亲你啊。“我”因你的无知隐忍而“死”去,但凡你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和留下我的决心,“我”不至于此。而“我”,发誓绝不像你那样!

    从上面这些句子中,我看到了一种悲剧的传承,即一代接一代痛苦的传承。这个说法很近似于赵树理的小说《登记》中观念的因袭。《登记》中主要表现的是一种女性将自己承受过得苦痛传递到自己儿媳身上,由此产生一种“女人就是要挨打才听话”的观念强加。《母亲》中的母亲似乎也是这样的人物,母亲幼儿的时候,也和“我”遭遇过同样的经历,所以当生下“我”发现“我”是个女孩子之后,就把这种经历和痛苦加压在了“我”的身上。在这个“传承”的过程中,女性一直都处于一直被动且蒙蔽的状态,她们不觉得这个世界存在不公,不觉得这种抛弃的行为有任何的不妥当。《母亲》所描述的这因袭,正是瞿永明所处的那个时代以及之前的时代存在的问题,女性意识尚未觉醒。而瞿永明发现了问题,借女主人公之口表明了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关注以及自己绝不任由事态持续的决心。

自我叙述:迷茫中重生

    “呵,母亲,当我终于变得沉默,你是否为之欣喜。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不着边际地爱你,这秘密,来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两个伤口痛苦地望着你。活着为了活着,我自取灭亡,以对抗亘古已久的爱。一块石头被抛弃,直到像骨髓一样风干。”母亲,你对甩下了我这个包袱的结果还满意吗?可我无法恨你,我仍然爱着你,毫无理由并毫无保留。我用痛苦的眼光注视着你,我甚至有点怜惜你,真正的你还在沉睡着,你活着仅是为了活着,我不一样,纵使这条道路是自取灭亡,纵使这条道路需要对抗亘古的传统与爱,我依然要走上这条独木桥。

    从诗的开头到结尾,无一不是主人公情真意切的叙述,在这些叙述中,我看到了故事的全过程。瞿永明十分善于这种自我叙述的表达方式,这种自白的方式更能让读者清晰看到作者的内心世界。瞿永明通过《母亲》像我们展示了她的内心世界,她开始意识到这个“白夜”中男性中心话语权的事实,于是她创造了一个“黑夜”的世界,想象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国仿若造物者般自足而诗意,在这个世界里一点点发现自我,最后犹如蝴蝶一般破茧重生。

(文学编辑:刘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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