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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复活与压抑”--以精神分析学说解读《春阳》

来源:作者:22级 彭金桃
时间:2024-08-10 19:48:08点击:

《春阳》是施蛰存于1933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讲述了来自昆山的中年寡妇婵阿姨在上海银行取完钱后,温暖明媚的春阳让她流连在上海街道,眼前完全不同于昆山的景色与行人不断勾起她内心的欲望,而最终被一声“太太”打碎美梦而狼狈离去的故事。小说在对主人公婵阿姨的刻画中便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对人心理的剖析,本篇文学短评将运用精神分析的学说来解读《春阳》。

一、春阳——欲望之门的开启秘钥

春阳一直是这篇小说贯穿始终的线索,带有着独特的心理隐喻和象征意义。取完钱后的婵阿姨步行在上海的街道,春阳使她“平空添出许多兴致”,时间又仍充足,便走到了南京路,路途疲惫但春阳的照耀让她再次充满活力,融进年轻人的狂流里,改变了原本吃完面就出发去火车站的行程,转而想在上海玩一玩,去冠生园“舒舒服服吃顿饭”。年轻的职员的一瞥使她心里一动,想入非非,“春阳”诱发了她的性欲望。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这是无可厚非的,弗洛伊德认为人从小就有一种“性欲”,这种欲望构成了最基本的“原欲”,它是人一切精神力和生命力的原动力。正是这种原动力,激发了她的怀春思绪。而春阳无疑是催化剂。昆山崇尚贞洁烈妇,抱着“牌位”生活了几十年的婵阿姨更是时时以传统妇德要求自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矩。但上海不同,开放自由,春阳又是如此明媚彷佛是在勾引她放下内心的枷锁,婵阿姨受到了自由环境的蛊惑,卸下了压在身上的伦理禁忌,在春阳明媚的上海进行了一场欲望的释放和放纵。

二、欲望的叫嚣与复活

1.消费欲望的复活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说:“现实生活中,人对自己某一方面的丧失,必然会寻找一种替代性的补偿和超越性的逃避。”那么婵阿姨就是在性欲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转而奋力扩大自己的金钱欲望。婵阿姨年轻时为了钱财选择抱着牌位做亲,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换得了夫家一大笔财产。随着公婆的去世,婵阿姨成为了这笔巨额财产的直接接管人。然而明明有着雄厚的经济实力和支配金钱的自由权,但婵阿姨在钱财的使用上极度吝啬,犹如一个无欲无求的守财奴。在春阳的撩拨下,取完利息的婵阿姨临时改变了日程,她决定“要在上海好好玩一天”,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饭,要两道没吃过的上海菜,不再像以前那样吃一碗朴朴素素的面,倘若时间迟了赶不上火车,就在上海的旅店里住下……婵阿姨设想得很美好,但开始实施时却又陷入了反复的考量和计算中。她反复思量决定在冠生园吃饭,又斟酌万分,选定了两道菜,共一块钱,她原本的计划是花三四块吃一顿饭,但对这一块钱的午饭她很满意,因为她认为自己做到了“省钱”。30年代的上海南京路是当时上海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街,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着、吸引着人们的消费欲望,“各个店铺都在大廉价”,促销活动对女性而言有天生的吸引力。然而,婵阿姨将各种商品浏览了一遍,从丝绸、瓷器到饼干、糖果,没有一丝要买的意思,她仿佛无欲无求一般穿梭在商品诱惑的海洋里。最后出于揩汗的需要,她才产生了第一笔消费——买毛巾手帕。

规规矩矩、一成不变的婵阿姨在春阳明媚的上海南京路,短暂地将自身融入其中,在物欲横流的氛围里被激起了消费和享乐的欲望,然而这种欲望却一次次压制,她并不是没有钱,相反,她拥有的且可支配的钱太多。在婵阿姨看来,她牺牲了毕生幸福换来的这些钱财无比重要,如果用完了,她的牺牲也就成了徒然无功,所以这些钱财不应被消耗去换取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而应被好好保存,支撑她的生活,而这也是她把钱财存到银行,每月只靠利息生活,且从不取出一丝一毫本金的原因。

2.性欲的复活

精神分析法认为性本能是一种原欲。这种原欲一直被压抑在婵阿姨的潜意识深处。尚未成婚就守了寡,“她决定抱牌位做亲而获得了这大宗财产的合法的继承权”。被称赞为拥有着“卓见”的美德的婵阿姨一直以来都使自己的性欲望处在压抑的层面。当她来到餐馆看见“旁边的座位上,一个年轻的漂亮的丈夫,一个兴高采烈的妻子,一个活泼的五六岁的孩子。她们商量吃什么菜肴。她们谈话。她们互相看着笑。他们好像是在自己家里。”旁座一家人的其乐融融让婵阿姨想到了自己并没有一个家。她开始害怕被别人看出自己是个死了未婚夫的妻子,她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就是旁座的那个女人,如果让自己来抚养那个男孩,如果自己就是个母亲……在一连串的幻想中,婵阿姨愈觉那些被自己牺牲了的幸福,其实有着更高的“价格”:即使有贫困的,但她们都另外“有一种愉快足够抵偿经济生活的悲苦”。而这种愉快,她是永远艳羡着,但永远没有尝味过,没有!

欲望的本质就是匮乏,越是得不到满足,越是使自己心理的欲望更盛。婵阿姨不敢再看那一家三口后,她身边突然来了位有“一只文雅的手”的独身男子在寻找座位。婵阿姨的目光聚焦在一只男人的手上,“一只男人的手”彻底勾起了她内心因欲求不满而骚动的内心,她此时已经产生了想要握着那只温暖的手的强烈欲望。“一个年轻男性的触碰”——仅仅是在心里的意淫和想入非非也让她沦陷其中不可自拔,直至使她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用勇气抬头看他一眼。她认定他这些举动是他示爱的行为,并迫切地想去印证这一点,然而自己是个“死了未婚夫的妻子”……欲望复活又被现实当头一棒,“妻子”的身份代替现实给她捆绑上了一层挣脱不开的枷锁。原本在这样春阳明媚的时光里,她甚至可以得到“小姐”这样的称呼,享受和中意的男子一同去看影戏的乐趣,但这一切最终都只存活在她的幻想与意淫当中罢了。

欲望出现又因为受到现实的挫折再次退避蛰伏,无意识使她以为自己在银行的保管箱没有锁上,这就使她有了与那个行员见面的理由。在婵阿姨的幻想中,那个“自己”不仅脱离了伦理道德的束缚,成为了自由人,而且拥有了现代女性的大胆、洒脱,敢于追求自由恋爱,而不再是遵循传统妇女德的贞洁操守。她在想象中让自己脱胎换骨,是为了更好地满足男欢女爱这一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多年的寡居生活无疑压抑着她的自然欲望,而在昆山那样伦理道德浓重的地方,她断不敢有这样的幻想,但这样的思想和行为在上海这座城市里,可以被接纳、被纵容,渴望爱与被爱的婵阿姨终于在环境的蛊惑下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回去找那个带给她无限遐想的银行男职员。

三、欲望的破灭与悲哀

精神分析提出了对于人格三重结构:本我·自我·超我,认为人的心理结构由三个部分组成:自我(ego)、自我理想(ideal ego)和超我(superego)。自我是个体的自我意识和身份的核心,自我理想是个体希望自己成为的理想形象,超我则是内化了社会和文化规范和价值观的意识。拉康认为,这三个部分的关系相互交织,并影响了个体的欲望和行为。在昆山,婵阿姨“决定抱牌位做亲而获得了这大宗财产的合法的继承权”的行为被他人“称赞为‘卓见’的美德。在这样外界与自身的双重枷锁下,婵阿姨的追求正常性欲的“本我”一直处在了一种压抑而不自知的状态,直到她到了上海。上海的“春阳”彷佛带有某种蛊惑的能力,让她春心荡漾。对于一直以贞洁烈妇形象出现的婵阿姨来说,她的真实思想,一个个人化,私密化的“小他者”思想是被当时的封建社会环境所施加在她身上的“大他者”话语所压制的,这个“大他者”要求坚持道统,恪守妇道。以前的她“除了起床的时候曾经揭开窗帘看下不下雨之外,实在没有留心过天气”,她只能看到“风风雨雨”,就好像她阴沉又压抑的守寡生活。在昆山的婵阿姨很明显处于“超我”的状态,她有着人家所称赞为‘卓见’的美德”,她的“本我”是被压抑的。而到了繁华自由的上来,她的“本我”逐渐释放,从最开始的“玩一玩”、“舒舒服服地吃一顿饭”,到后来幻想陌生男子的爱恋,联想到了之前接待她的银行行员。可是当她返回银行后却发现,行员的一声“太太”让她的幻想彻底破灭。在回昆山的路上,她“专心地核算着:菜,茶,白饭,堂彩,付两块钱,找出六角,还有几个铜元呢?”

最后的婵阿姨还是躲到了春阳的阴影之下,搭上去往北站的黄包车,变回了传统礼教要求逆来顺受的贞洁烈妇。在车上“困难而专心致志的”算账,说明她的欲望已经彻底死灭,成为一场无疾而终的悲剧。

(一审编辑:张艺涵)

(二审编辑:陈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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