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打湿了我的双翼

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

岸呵，心爱的岸

昨天刚刚和你告别

今天你又在这里

明天我们将在

另一个纬度相遇

是一场风暴、一盏灯

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是一场风暴、另一盏灯

使我们再分东西

不怕天涯海角

岂在朝朝夕夕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双桅船》创作于1982年，是舒婷朦胧诗的代表作。全诗运用了象征和意象建构的表现手法，借具体喻抽象，通过描写“双桅船”在风暴中的远行和对岸的不舍眷恋寄托诗人心中对爱人的依恋和理想的憧憬。

第一节“雾”将我的双翼打湿，但是“风”却不容许我再迟疑，这里的“雾”和“风”于我而言是前行还是后退的抉择。“雾”的到来向我暗示着海面上汹涌波涛的来临，打湿我的双翼，让我变得笨重，成为我前行的阻力，劝导着我不要离开。但“风”又要求我继续前行，他可以为我的前行提供推力，使我变得轻盈。他表现出强硬的不允许我拒绝的姿态驳回了我的迟疑。这里的“雾”和“风”各自带有自身的象征意蕴。“雾”象征着现实生活中追求理想路上的挫折和阻碍，“风”象征着召唤我们前进的紧迫感和要求，挫折击垮人的信心使前行路上背负的行囊加重，想要停下来止步不前但又被某种急迫的需要感催促着，它为我们提供前行的驱动力让我们不至于轻易的被困难击倒而退缩不前。

在我来来回回的前进和迟疑的进退间，我心中所缠绵不下的“岸”也出现在眼前，“昨天”“今天”“明天”时间的交织辗转间，我遇见的“岸”却还是那个“岸”，昨天刚刚和他告别今天又出现在这里。但其实诗人知道，时间是在不断地流逝的，万物也是在变化之中，昨天见到的岸今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只要我在前行，那么这一秒的岸永远不可能和下一秒的岸相同，这不过是诗人的一厢情愿，还寄希望着明天又可以在“另一个纬度相遇”，不过是因为那是“岸”，是我心爱的岸呵！这里诗人用感叹的句式直接表露对于“岸”的强烈爱恋，不管自己这艘双桅船如何在海面上航行都始终是眷恋着归航抵达的岸边，向读者诉说无论是告别还是重逢都不能减少这份爱的忠贞。

“一场风暴、一盏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有时是一场风暴的来临让我搁浅寻找你的庇护，在灯的指引下我们得以相遇，但为了新的理想的追求我又不得不离开，奔赴到“另一场风暴”的汹涌中，借着“另一盏灯”的指引离开，和你分离。在对理想追寻的路途上，我们相遇又分开，但其中不变的是我们永结的情。“风暴和灯”这两个意象时而成为我们相见的推力时而又成为我们相遇路上的挫折，但我对于理想寄托的寻找却永不停歇。双桅船和岸边的缠绵，恰如舒婷在《致橡树》中描写的橡树和木棉那般“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距离的忽远忽近早已不能阻碍感情的忠贞和坚守。

我终于吐露了内心的呐喊，“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夕夕！”这不仅是一种愿景，更是一种誓言。“我”所追寻的正如秦观在《鹊桥仙》中所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前者是空间上的远近，后者是时间上的疏离，而无论空间与时间如何阻隔都无法让“我”退缩，两个人若是真的忠贞不渝，又怎么会惧怕无谓的天涯海角，在乎不能朝朝暮暮的缠绵呢？我们是相互依恋的，我们也可以是相互独立，坚贞就在这里。

“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你的视线里”。在“我”终于驶离海岸踏上人生的新征程，你依然是“我”无可忘怀的依恋，永远出现在我的前方，我的脚下，即使“我”驶离了多远也会永远牢记曾经的相依;而无论我离开了多远，你彷佛都可以在视线交错中找到我，这是来源你精神上对我的思念和关注无法割舍。这里诗人将“我”和“你”的意象交织，彷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者水乳交融不能分离。不管前方是多么厚重的雾霭和汹涌的风暴我们都紧紧依偎在一起，相互支持相互依靠，这份忠贞的情谊牵挂着彼此继续前行。

作为天性敏感的“大海的女儿”，舒婷笔下的意象一方面与她生活的南方的景物有关：帆船，灯塔、岛屿、潮汐.......另一方面又是忧伤的指代：珠贝、橡树、古井、落叶......这一切在世人也在读者的想象空间组成了一支奇妙的船队，美丽而忧伤的在诗歌中缓缓行驶。诗人以“双桅船”为诗题，这不是一只客观上的双桅船，而是借用“双桅船”这一意象来表现自己，船的“双桅”象征着诗人对于岸的眷恋和远航的前方双峰对立的矛盾和冲突，岸既可以象征着诗人眷恋的温暖的感情，也可以象征已经到达的理想之岸和实现的人生境界，雾象征着主人公所经历的人生坎坷和迷茫无助的心理状态。“岸”象征着主人公的爱情归宿或者某种精神寄托。“风和风暴”意味着时代需要给世人的紧迫感以及动力，“灯”象征着与光明同在。

全诗以多个意象贯穿到底，借“船”和“岸”的相互依恋又相互独立抒发自己生命中的某种追求，它可以是诗人在爱情和理想之间的犹疑，也可以是诗人在人生追寻道路上的不断割舍与前进。到达了理想此岸的满足和温暖让人停留，但遥远而充满挑战的彼岸又在前方诱惑，停留而又前行，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重整行囊永远在路上的旅行，要像双桅船那样不知疲倦的驶向天涯海角，追求不止。诗人并没有选择明确的一语道破，而是借具象的意象将之不确指性和朦胧意蕴不断放大，捕捉一种彷佛很具体又很抽象，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情，姣美而忧郁。

一次远航和归岸的抉择在这里做出，一场深沉而理性的追求在这里呈现，舒婷借《双桅船》抒发了人生旅途上的诸多哲思和感慨，“船”与“岸”在辽阔海天间荡漾的脉脉温情给人留下了久久不能磨灭的余味。

（一审编辑：张艺涵）

（二审编辑：陈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