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中国
“哒哒,哒哒,哒哒……”素常,教科院里有江边大道按着喇叭呼啸而过的车辆发出的声音、有南面洗车店传来的水击打车身的声音、有西面田径场隐隐飘来的简化太极拳音乐、有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说话声、有上下课的《梁祝》和《浏阳河》铃声……但独独这个让我感到陌生,所以好奇此声从何而来。声音渐渐变大,后停止,抬头一望——一位白发老者执着一拐杖走入了教室,老者被岁月雕琢而依旧矍铄的面容也只证明拐杖只因腿脚不便而非心力衰老。这位儒雅的老者便是我们院的郑和钧教授,他缓缓坐到讲台边的椅子上,通过环视把教室里的十几双眼睛带入了他眼里八十多年来的中国——
一九三六年,他于湖南邵东发出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音,此时的中国正被日军一步步侵蚀,而蒋介石国民政府正在按着“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国策迫害着同胞。一九四一年,只有五岁的他和年稍长几岁的哥哥惊恐地坐在父亲担着箩筐里于山林中流亡。在山林中,有人丧命于户口,有人因蛇虫中毒,更不用说饥寒之苦。而此时,南京的三十万同胞的尸骨未化、又有无数同胞死于那群畜生的刀枪之下、还只有二十岁的中国共产党正被迫一次又一次进行淬火的磨砺。四年后,日军被迫投降,如今投降纪念雕塑上日军脸上因无数次拍打形成那光滑的面就可以看出国人对他们的憎恨与他们投降的大快人心。日军的迫害暂告一段落,他们一家进城开起了一个小小的作坊,通过手摇机制造的手套、袜子带来的微薄收入只需被那欺压百姓的国民党痞兵拿着枪往柜台一放,吼着嗓子说出美其名曰“慰劳”的话或直接抢砸,无论怎样,结局都是洗劫一空。此时只有九岁的他在四年后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群军人买东西会给钱、会自愿给老百姓干活、说话和气,甚至为了不打扰老百姓生活只睡在屋檐下……那一群军人便是后来取得胜利被人民的拥护的解放军。
国共两军的鲜明对比让他的入党动机更加明确——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国家才是好国家。各行各业人才的培养都离不开教育,因此要使中国复苏得从教育入手。入大学的第一天,他手持苏联著名教育家马卡连柯的著作在爱晚亭留影,立志成为如他般化雨的教育家。学校周末联谊舞会的灯光下是欢乐洋溢的青年们,宿舍的灯光下是自觉得愚笨志于学的他,孤独属于他,前路也属于他——湖南省报考研究生的只有他一人被录取上了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此时,中国已走过了抗美援朝、实事求是地反思了以“超英赶美”为口号的大跃进,挺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不少人留在了朝鲜的土地中、饿死在荒原上,能获得最后的生存全靠意志与信念。然而,真正令我们痛苦那长达十年的考验还在后面……
“没有经验,难免要犯错误。从没有经验到有经验,要有一个过程。”而这十年便是我们新中国毛铁练成钢最重要也是最痛的锤炼过程,这是一场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大街小巷的大字报、批斗游行队、红卫兵坐上免费的火车到处煽风点火以发动起全国的力量,他所在的心理研究所的造反派也给曾在抗日战争时期平型关大战的师长级干部后转入心理研究所担任所长的党委书记徐全德同志贴大字报、戴高帽子。徐全德同志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很朴素的人,没有任何官架子,常常坐到同学们当中与同学谈心,从未做过任何逾越规矩的事情,但最后就是被打成了“走资派”。所以,正任班长的他拒绝同其他学生般贴徐全德同志的大字报,结果便是被抓着批斗,而他说这一段身心痛苦的经历时,是笑着说的。而笑可能是释怀,也可能是对当时状况的无奈。黎明终会到来,十年的黑暗终于随着四人帮的倒台而结束,而当黎明照在教育的角落时,已是一片疮痍,中国的教育已停滞的十年,教育工作人员要么被打成“臭老九”,要么不愿蒙此辱而选择终结生命,要么就接受所谓劳改到最苦的地方从事手工劳作。十一届三中全会也使一切都慢慢复苏,此后的中国终于又走上了正途,他也回到了母校师大任教,继续追求着他当初入校在爱晚亭可能永不能至但始终心向往之的教育理想。
列宁同志说:“忘记过去等于背叛。”社会主义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新东西,它也确实需要经历一些波折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国家复兴和坚定不移要走的前路。而在行走的过程中,我们要多思、多辨,以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该拥护,什么又该反对。在他眼中八十多年春秋交替、战火天灾、衰落与如今盛世,让他再次落泪的却是如今青年“只争朝夕”地低头看手机。手机可以筑起一道无形的墙,把自己圈禁在狭小的世界里,缺乏自控、失去了独立思考的意识,断绝了与人交流最真切的方式,从而失了最纯粹的友情、淡了最难割舍的亲情、在这些感情上形成的家国情怀自然也就不坚牢,最后庸碌了却此生,于国于家没有承担任何生而为中华儿女的义务……列强贼心不死,如若青年忘却,怎会不重蹈覆辙?又怎不会时一路走来的他感到失望呢?唯有教育,唯有好的教育才能令人不论在各行业都是怀着为国为人类这崇高理想的。同时,需要培养一大批具有创新思维的人才,才能不负钱学森临终前依旧牵挂的教育问题。青年需要立志,王阳明言“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又言“持志如心痛,一心在心痛上,岂有功夫说闲话,管闲事?”
我好似从郑和钧教授的眼里读懂了中国,不仅仅是那过去的历史,而还有他眼中对如今教育和青年的担忧和期盼,那便是引我把目光又投向了中国的未来。
以上的一切都由他不停歇地细细道来,离开时,那拐杖“哒哒,哒哒……”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慢慢减弱直至消失,教科院的一切声音又复归到之前的状态,可那哒哒声已永远刻于我的听觉中枢,每当意气如灰时,便又会响起……
19级特教班顾伯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