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桥词典》乍一听像本专业词典书,提不起人的阅读兴趣,说真的,想要在图书馆借到这本书还是挺难的,要不是馆藏不外借,要不就是零星几本,已被其他同学借走,我也是在百无聊赖中穿梭一排排书架,才在书架下方找到了“孤本”,选择翻开这本书了解一下。说真的,书本的目录就给我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为什么一列列的题目却不是按照先后顺序排列呢?还有各种空心三角形、黑心三角形又是什么意思呢?尤其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词条首字笔画索引”,为什么又有它的存在呢?带着这一个个疑惑,我翻开了第一篇文章——“江”。
“江”一篇给了我对这本书的基本感觉——这是一部讲述马桥人浓郁地方文化特色的一本书。马桥人的思维方式与我们现代人的思维方式,甚至是当时马桥村以外人都不一样。他们不喜欢“好好说话”,比如“甜”这个词的运用,“马桥人对味道的表达很简单,凡是好吃的味道可一言以蔽之:“甜”。吃糖是“甜”,吃鱼吃肉也是“甜”,吃米饭吃辣椒吃苦瓜统统还是“甜”。要以我的生活经历来讲,糖可以说是甜的,鱼肉是鲜美的,有时候也能用甜美来概括,这或许与我农村的生活经历有关,但是辣椒、苦瓜怎么也和甜搭不上关系的,通过这一点,似乎可以看出马桥人真的是一个游离于现代文明世界以外的另一个时空,比农村人更加封闭古老的存在,因为相比较饮食文化特别发达的中国,用一个词语来概括几乎所有味觉上的刺激,真的有些“孤陋寡闻”了。当然,一个人在极度饥饿贫乏的情况下,对于口腹之感也许也会少有体会,“一切上等人关于味觉的词,那些精细的、丰繁的、准确的废话,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这个论述是极为正确的,华丽的语言似乎只适用于那些悠闲的上等人,下等人能尝出“甜”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是,马桥人说话喜欢反着来讲,比如“醒”这个词语,在众多的现代汉语辞书里面,“醒”应该是一个正面的、或者中性的词语,然而在马桥人眼中却是彻彻底底的“坏”词,是要用来形容愚人的。为什么这么理解呢?他们认为屈原是“醒”着的愚人的典型代表,那句“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豪言壮志,似乎也成了可以嘲弄地对象。如果他不能救助这个世界地话,他至少可以拒绝这个世界。如果他不能容忍四周的背叛和虚伪,他至少可以闭上眼睛。你看,屈原是不是因为“醒”着而丢去了性命,这不是“醒子”(蠢货)么?从这里可以看出,马桥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似乎有种倒反天罡的味道,他们对“醒”字的理解和运用,隐藏着马桥先人对强国政治和异质文化的冷眼,对英雄忠贞赴死的不屑与拒绝。还有一个词是“觉”,现代汉语里可以读jiao或者jue,不管怎样,都是与昏聩、糊涂、迷乱搭上点关系,人迷糊了就要“困觉”。累了也想“睡觉”,就算“觉醒”,那不也是由愚蠢的状态发展而来吗?但是马桥人不这么认为,“觉”是聪敏人的标签,一个人在振臂高呼的乱世中还能“睡觉”、明哲保身、置身事外,难道不是聪明人吗?“人们太多太多的才智成了荒唐,太多太多的勤奋成了过错,太多太多的热情成了罪孽,马鸣这个远远的旁观者,至少还有一身的清白,至少两手上没有血迹。他风餐露宿,甚至比绝大多数的人活得都更加健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马桥人的这种心理多少和隐居于世而免受祸害的经历有关。这也是中国古代一种有用的处世哲学。
《马桥词典》中马桥人震撼我的另一点是他们对人物的评价。就比如“马疤子”这个人物,政府给他的定性是前国民党军官、旧式土匪,这要是放在中国的其他地方,那绝对是“孤立”“打倒”的存在,但是马桥人却不这么认为,至少不是这么做的——“马疤子”的儿子光复在县里当人民教师,是马桥唯一一个在城里定居吃上国家粮的人,“马疤子”的成分似乎毫不影响他后代的惬意生活。模范代表罗伯甚至在讲话激动之时会为“马疤子”抱不平:“马疤子算什么坏人呵?正经作田的人,刚烈的人。可怜,好容易投了个诚,也是你们要他投的,投了又说他假投,整的他吞烟土,恤人呵……”从中有一股乡民间才会有的怜惜之情流露出来,一种畸形的认识被认为是正确的——有名的人物,甭管他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只要能提供马桥人在外村夷人面前吹嘘的资本,那就是偶像,就是有价值的存在啊!当然,被公安政府抓去了也只能暗自叹息一阵子。同样的人物还有“铁香”“盐午”。
《马桥词典》还向我们展示了乡土社会的“唾沫星子”弊病。就比如《汉奸》一文中的茂公后代“盐早”“盐午”兄弟,因为有一个“汉奸”父亲,蛊婆老祖娘,盐早磕请修屋的人吃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赴宴,唯有姐弟二人坐在桌边抹眼泪;盐早勤劳能干,被推举为劳动模范时却自贱大呼“醒呵,我是个汉奸,如何当得了那个!”话语出口的毫不犹豫、义正言辞,让我看了忍不住心酸和怜悯起来,一个人先民的所作所为真的要他的后代如此窝囊地来偿还吗?坏人的后代出生时难道是连接着“根”一般的坏吗?人做错了一次,难道就要从此否定他,将他从好人榜上彻底除名吗?我不知道正确的决定应该怎样,但是我愿意给这对孤儿姐弟一次做人的权力、一个融入村子的机会。
《马桥词典》是“寻根文学”的先声之作,有着重要的导向作用,在这本书中有许多现象、问题的讨论都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探讨。这是一部哲理性、学术性比较强的作品,我强烈推荐大家阅读这本著作。
(一审编辑:谢滟芯)
(二审编辑:刘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