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抵达北京的第一站就是地坛公园。
因为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许多文学生似乎都对这个神秘古老的公园有所向往。于是,我也来了。
站在朱红色大门面前,手心攥着门票,紧张的快要无法呼吸。对于史铁生而言,“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而对于现在的我,古园仿佛也是为了等我,从上个有史铁生的时空,从上个史铁生的命运,从上个史铁生的梦境一直到此刻—踏入这扇门,我要和他见面了。
北京的冬天很干、很冷,让我这个从小浸泡在湿润空气中长大的南方人有点难以适应。风很轻,但不软,一刀刀抽刮着我毛线帽遮挡不住的肌肤。地上躺着成群成群未融化的积雪,在太阳下惬意地闪着莹莹的光。缓慢西沉的日光在墙上斑驳成了树影的海。黑压压的鸽群像一大片叶子,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再哗啦啦地飘到天上去。园内未知名的朱门在余晖的包裹中显得更加庄严肃穆,好似穿越千年在聆听我的心跳。
“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挑一把心仪的长椅,背对着夕阳坐下,看不远处的女孩和妈妈一起踢着积雪堆,大爷音响洪亮的老歌在我耳廓中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模糊,直至缓慢消失在我的世界里。那母女俩也走了。光缠绕着我的发丝,风在我耳畔轻咬,于是世界归于寂静,只有我,还有这座古老的公园。我想史铁生是否也在这几百年未变的阳光中悠悠地思考死亡的呢?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地坛出现了,这位历经百年沧桑但又厚重温润的老友出现了,它就这样一直在那里,等待史铁生的呼唤,在人生最痛苦的阶段,特别需要这样一块栖息地,与它倾诉一番,独自沉浸这种痛苦,感受那种撕裂的心痛与无奈。让内心得到宣泄,情绪得到平静。于是他写下,“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在这二十多岁最充满希望最的年纪忽而废了双脚,我也曾高考失意,家庭变故,彻底改变了人生轨道,无可奈何也只能叹命运和其玩弄。尽管我的小事和史铁生的相比微不足道,但于我而言已是当前人生中的一座大山。但经过这些年与自己无数次的纠结与厮杀,好似在和史铁生的想法慢慢重合—打出生起,每个人都无法逃离生离死别、旦夕祸福的命运安排,当那些不幸来临,我们只有两条,死亡或者面对。“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生命是有限的,死亡是必然的,我们要做的是坦然面对当前困境,而不是在人生轨道提前下车。就如这地坛,百年来它也经历过衰败,也经历过沧桑,但如今它正阳光恣意,生机兴旺。
祭坛静静地站在那里,经过百年的风雨喧嚣,迎来送往几千个的日出日落,它仍挺立在高处。它看着四周空旷沉寂,它看着园外枯黄但茂盛的树林,它看着墙角下未融的白雪,它看着红墙下深思的史铁生,它看着门口眼带泪光的我,它横跨了几百个昼夜的衔接,拥抱了我们的生命。
(一审编辑:李林林)
(二审编辑:邹佳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