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冬天,爱她的清冷,爱它的枯枝落叶带着凄清的美丽。但,我曾一度不爱家乡的冬天。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地方,这个地方小的在中国地图上连个点都不是,但正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却曾在冬天登上过央视的热搜,并凭借一项超高制表,斩获了全国第一名。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光荣的事情,因为这个第一名的标题是全国空气质量最差的城市。在PM2.5指数爆表的那几天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深切地感受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隔着天与海,而是你站在我身边,我却看不到你。
小时候的冬天总是令人怀念的。记得那个时候,一入冬,便盼着下雪。几场大雪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纯白的世界。褪去了秋天金黄的礼服,细长的枝丫披上了冬天雪白的大袄。红色的,灰色的屋顶全都不约而同的戴上了白色的帽子。池塘的水面结上了厚厚的冰,鱼儿都静悄悄地躲藏在池塘深处,等待着春天的到临。在这个季节,水面是属于冬天我们小孩子的。我们放心大胆地穿着靴子,在水面上溜冰,打雪仗。玩累了,就从池塘边的缝隙处敲下一块厚厚的冰,捧到屋里面,像是观摩艺术品似的,看它慢慢融化。那时的天真蓝呀,蓝得像是用漂蓝剂漂过一样。那时的天真清啊,清澈得可以看见几千米外的芝麻粒大小的飞机带着纯白色的尾巴呼啸而过。那时的太阳,真亮啊,亮得可以透过光束看到漂浮在空气中那些悠哉悠哉的尘埃。这时的阳光没有了,夏天的灼热,剩下的,只有他生生不息的温暖。
雪后的夜晚,也是我最喜爱的。清朗的夜空中,总有无数的星星在头顶闪烁着。这样的天空似乎从未改变过。但不知是什么时候,它就消失不见了,留下灰蒙蒙的幕布,遮住了他们的狂欢中的比美大赛。不知什么时候口罩成为了冬天的必备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上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今天的污染指数。
过去,我问老师,冬天我们的冬天会变成这样。老师说了很多点,冬天人们出门怕冷,都开汽车,汽车尾气排放量大量提升。家里面都生起了暖炉,煤炭的燃烧也排放了大量的烟尘••••••可,过去的冬天不也是这样的吗?我问妈妈,妈妈说郊区建设的棉纺厂和铝电厂还放了很多的废气废水。为什么不把它们拆掉呢?我问。妈妈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后来我知道,几个烟囱的倾覆,可能意味着几万人的流浪。几个厂房的坍塌?可能意味着数十万人在贫困线上挣扎。
可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让我的冬天回来。
我没经历过贫困生活。爷爷白手起家,领着全村的人,上个世纪做烟花,这个世纪做纸箱。村里面家家户户都有大厂房。爸妈都是国家事业单位的在编人员,拿的工资和奖金只增不减。我从出生起就没在物质生活上吃过苦头。至于教育,学校生活课外补习,我一个都不缺。如果以吃的饱,穿的暖,精神生活有依赖作为小康的界定标准,我们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但就算是小康之家又怎样,我还是失去了我的冬天。因为大多数人,我失去了我的冬天。我不是不懂事,只是不甘心。
上大学后,我又远离了家乡的冬天。
长沙的冬天是湿冷的,几个月都不见太阳,衣服晾了几周都不干。我甚至一度觉得家乡灰蒙蒙的冬天也比这个没有冷气的冬天要强。
春天什么时候来呢?我忍不住发问。
放假回家的那一天,天气好得出奇雾霾。许是下过雪的缘故,整片蓝天清澈如洗,苍穹之间,淡淡地描着雪白的云彩。我问妈妈,家里的污染还严重吗?妈妈绽出一个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老样子,重的那几天,雾浓得出不了家门。不过比以前强多了,雾霾的天数比以前要少了。据说是郊区的铝电厂关了几个厂房。村里给干家居的厂子配备了专门的喷漆室和锯材室。挨着太阳好的几天,把被子拿出来一晒,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我笑了。
处在冬天里的人们。务农的,盼着春天赶快到来好播种。爱美的,盼着天气赶快回暖好穿漂亮的新衣。爱惜身体的,这一场春风吹走压在人们心头的霾。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但人们都知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飒飒的风声里不早已有了春天的声音了吗?
我知道全面建成小康对于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对于我来说,我只是对那绿水青山充满了向往。我只是希望我的冬天可以回来,希望堆叠起来的口罩可以放在角落里堆满灰尘。
也许小康对于我,仅仅只是冬天里持续的好天气,一场梦幻般的大雪,家人朋友们暴露在空气中,面对面的笑颜。
我知道,春天快来了,我已经听见了,它的声音。
(一审编辑:姚俊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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