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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采茶人

来源:作者:17级 李玲娟
时间:2020-04-30 21:46:56点击:

湘西土家族苗族的人世世代代与丘陵为伴,这丘陵和幽深雄壮是沾不上半点关系的,淳朴的民歌不用扯着嗓子唱,就能轻而易举越过一级一级的低矮丘陵,飘到采茶的土家族少女的篮子里;或者风一吹就飘在老妪弯曲的背脊上、跳跃在阿妈灵动的采茶指尖上。清明的茶是最清新的,黏黏腻腻的雨飘洒在茶树山,嫩绿的茶芯就在春雨的洗礼下冒出来了。

桃花应了春天的景却拂了清明的意,湘西人民对先人的哀思还未消散,坟上长长的白纸条就已经被春雨磨旧了,有些残破地、恹恹地搭在杂草上。(湘西清明节会在坟上插长长的白纸条以寄哀思)。湘西人在清明前后充斥喜悦的忙碌,他们是离不开清明茶的,四月得绕着漫山的茶树忙碌,若不赶着时间掐断那嫩嫩的茶芯,过了时间茶芯就变成了粗硬的绿。

阿妈每年这时候都会上山,山是迎接的姿态,没有深谷大河那样震慑的、将人拒之门外的意味,就连老人也要凑凑热闹,蹒跚着一步一步采茶,茶规规矩矩地生长在丘陵一级一级的土地上。采茶往往是欢乐的,不似沉重的劳动,偶然转个山头就遇到了另一些采茶人,虽然素不相识,但是也是可以一起聊聊家长里短的。阿妈的头上包着黑色头巾,把头发全都盘进去,手提着大篮子就上山去了。晴天去采茶是最愉悦的事情,四月温和的太阳把人晒得懒懒的,气氛却是高涨的,太阳总能轻而易举驱散清明时节的怅然若失。茶树的高度在阿妈的腰上,在丘陵上一排排的,阿妈的手飞快地掐断茶树的嫩芯,手里积了一把之后就然后准确地扔在篮子里,她是全神贯注地掐茶,每一个茶芯都逃不过阿妈的眼睛,不过一时半会十几米长的一级茶梯就全部被掐了茶芯。采茶是容易寂寞的,午后的山有虫鸣,虫鸣就更显得山间的空荡了。所以阿妈并不是一个人掐了一篮子的茶。

漫山茶树的诱惑力把湘西各式各样的人都吸引来了,大男人采茶可不是像阿妈那样细致,他们不是“掐”茶,他们是“揪”,一揪下来分不清是茶叶还是茶芯,他们的速度是最快的,不一会儿袋子里面就满了,卖的价钱也是最低的,收茶的人看了他们的茶是直摇头的,他们的茶装在大口袋里,是蔫儿了的,品相不好。倒也不是不知道茶芯才是最珍贵的,就是天性里写着粗糙二字,介于嫩和老的茶叶通通都能入他们的眼。阿妈一类的苗家妇女就十分挑剔,她们掐的茶是上品,呈现清透的嫩绿色,每一朵茶芯都是精挑细选的,虽然精挑细选但是一点不妨碍采茶的速度,一天下来男人揪的茶还没有阿妈她们的多。妇女们喜欢三五成群相约一起去采茶,在采茶前一天说好了时间,第二天一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一天下来茶采了,十里八方的新鲜事也叫她们交谈了去。

随着春雨冒出来的可不止竹林里的笋,茶树上长出一种肿胀的茶叶瓣,颜色是微微的红,不容易被找到,小孩子会去茶山上摘这种茶叶瓣吃。其实茶叶瓣味道并不是特别好,涩涩的清香夹杂着施舍的甜,所以找茶叶瓣只是个名义,重要的是,茶山在四月开始热闹了起来,大人总三三两两的去,小孩子是凑热闹的心态,茶树和小孩子一样高,在层层级级的茶山上,对小孩子来说像个迷宫一样,在茶山上躲猫猫是他们的爱好,穿行在茶山里面谁也看不见谁,有时候从茶树中拨出一个小脑袋然后立马又藏了起来。累了之后他们还会把茶树枝干压倒,就躺在茶树做的“床”上,随着茶树摇摇晃晃。遇上大人他们就会赶紧停止对茶树的破坏,阿妈这种人最看不得谁破坏茶树,看见了必定是一顿骂,所以他们躲猫猫不只是同龄人之间,还得防着大人。通常妇女们在和谐忙碌的采茶间隙,突然从某个茶树里冒出好几个小脑袋大叫着“有人来了,快跑啊!”然后就是一群小孩子嬉笑着跑开了。

湘西人家的茶是最不讲究的,连名字都没有,不是普洱、铁观音或者大红袍,不分红茶白茶黑茶,如果一定要有个名字就叫湘茶吧。湘西的茶家家户户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清淡、有的偏苦涩、有的泡出来偏绿有的又偏黄,每一户人家都是家里的长辈言传身教的,没有好坏之分。茶刚采下来,一部分拿去卖了,还有一部分留下来加工自己喝。

阿妈采茶回来,把茶放在锅里蒸一段时间,阵阵茶香溢出来弥漫在炊烟里,钻到附近的人家的屋里去。把茶倒入簸箕里,阿妈粗糙的手细细地揉搓着温热的茶叶,直到茶叶卷曲,茶叶把阿妈的手染得黄黄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最复杂的,倒进大锅里焯几个小时,时间都被熬成了茶的形状,天色从白熬成了黑。阿妈还是一直重复着动作,弯腰捞起再撒进锅中,被定格住了,只有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见证着时间的流逝,灶边的柴火消掉了一半,黑头巾里掉出一缕阿妈的头发,也被茶熬成了白色。

湘西人家的四月是茶拼凑的,它占据不了生活的主要地位,但是也是不可或缺的,若是没有茶拼凑的细枝末节,日子就被掰碎了。茶卖不了多少钱,加工茶的手艺也不甚精湛,但是茶一旦被冲泡进滚热的水中,就有了湘西人家的烟火气。

(编辑:于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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