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考研分数,哲哲的心沉到了海底,如果不是寝室的人都在,她想自己会大哭一场的,一条路就这样断了。桌面还是哲哲和他的合影,可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来了,哲哲知道,他去另一个城市工作了。哲哲叹口气,心里只有酸涩。“怎么跟妈妈说呢?”关上电脑,她用手托着头发呆。想起妈妈,哲哲觉得故事就长了。
哲哲的妈妈叫春草,可自从嫁给哲哲爸爸,村里的人都叫她刘家媳妇儿了。
因为春草是女孩,从小就不讨长辈喜欢。爹常说她:“丫头是赔钱货,花钱养大了,到最后还不是别家的人?”小小的春草不懂什么意思,只管学着娘的样子给爹盛饭。等到她懂了爹眼中的嫌弃,也没有反驳过一句,还是温顺地给爹干这干那。
看着课本上花花绿绿的图画时,春草那样开心,她向往着能去书里讲的地方看看。长这么大,她只去过邻村看舅舅。可是爹告诉她,城里的学校很远很远,而且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给她去上学。就这样,春草的念想断了,只有每天在家跟娘学缝衣裳。
那时候,村北的工厂还是绿油油的麦田,村东的楼房还是郁郁葱葱的杨树林。躲了一冬的小麦钻出地面,芦苇涨满小池塘。接着,枝上的苹果红透了,北风又卷来了纷纷的雪花……村外坡上的紫色小花一年一年地开,春草也长成了大姑娘。那个年纪的心思谁不懂?麦收的时节,村里的女孩成群结队地去拾麦穗。拾穗换得的布料,自个儿偷偷地裁剪着嫁衣。一针一线,都是丝丝的憧憬和期待。可到了最后,嫁的那个男人,和拾麦穗时想的那个男人是多么地不一样啊。
这天,春草在灶旁烧火,爹走了过来。春草知道,爹已经收了刘家的彩礼。那姓刘的春草见过,一想起来,春草就不高兴。爹望着灶里的火苗,说:“春草,你三个弟弟还小,咱家的地他们种不了,刘家人长得难看,又没文化,可他能给咱家干活……”春草呆呆地听着,火苗差一点舔到她的手。“春草,就当是为了老爹老娘吧……”从小到大,爹第一次这样和春草说话,春草的眼睛湿润了,她含着泪点点头。
村里姐妹们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嫁到哪家,就随着哪家的灶台转了。嫁人那天,就看到了一辈子。再有什么想法,都是徒然了。
刘家的男人每天出去挣钱,春草只好一个人忙田里的活儿,刘家男人在家连饺子都不会包,还振振有词地说,家务是女人干的活儿。可那年春草想跟姐妹们一起去城里打工,男人却急急阻拦着,说女人应该守在家里。
那年春草买了一台做面条的机器,男人回来却急了,说为什么不和他商量。春草说:“这个真的有用。”男人却说:“你擅自做主!”春草有些生气:“我是这家的人,为什么不能做主?”男人急了,说:“这钱是我挣的,只能我做主!”春草听这话心都冷了,哭着回了娘家。在娘家住得久了,爹的脸色又不好看了,只得回来。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再怎么吵又能如何呢?
春草的生活就是一样,刘家的男人,刘家的灶台,刘家的麦田,刘家的……村口陈旧的灶台转了一圈又一圈,转过朝霞和夕阳,转过春种和秋收,转过了数不尽的光阴。
这就是妈妈的故事,哲哲在脑海里重复过千遍了,她心疼妈妈的苦,她懂得妈妈的无奈,那是她永远难忘的记忆。当背上行李去上大学时,她想她会走一条和妈妈不同的路。
深深的夜,妈妈或许还在等爸爸寄钱回去补贴家用,而哲哲考虑着毕业后的规划。也许,两处的灯光下,都是几分苦涩,可哲哲还是聚精会神地为手头的简历奋斗着,她想,会有不同的故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