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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的迷踪失路——评读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17级 李春玲
时间:2019-03-17 17:49:17点击:

    由于移民身份所造成的对双重文化的吸纳接收,严歌苓在书写人性以及文革的隐秘历史时总是带有一种疏离感,从而其作品中总含着一种特殊的气质和韵味。其中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她对意象描绘的钟爱,从《天浴》中象征洗礼、圣洁的水到《灰舞鞋》中那一双旋转着的忧伤的灰色舞鞋,再到《白蛇》。蛇作为《圣经》中撒旦的原型,被冠以邪恶、狡猾的代名词——以怨报德、反咬农夫一口的恶蛇,伊甸园里狡猾引诱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害蛇,然而当我们面对孱弱甚至有一丝纯洁的白蛇的时候,“蛇”的意象俨然蜕变成为一个中性词,它的这种意象模糊感恰好也反映出人性的复杂多变,给人以更深刻的反思。

    1、白蛇意象与《白蛇传》的互文对应

    《白蛇》塑造了依靠跳“白蛇舞”一举成名后的女艺术家孙丽坤落难后与一位从小对她产生特殊情感的“假小子”徐群珊发生的一段“越出历史轨迹”的爱恨史,期间徐群珊假扮神秘“男性”徐群山多次探视孙丽坤,当他失踪后,孙丽坤继而精神失常,最后他们彼此接受了对方,生活也回到了异性恋的所谓正轨。然而在故事的叙述之中,徐群珊少女时期对《白蛇传》典故的引用便凸显了此文与这个古老传说的互文对应。白素贞与小青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存在两种说法,其一是青蛇为白蛇所救,因而化变为白蛇的丫鬟服侍她,还有一种则为青蛇原为男性,约定与白蛇比武,如果胜利,白蛇就嫁给青蛇,反之青蛇就化为女子永远守护在她身边,《白蛇》引用的即为第二种说法。

    徐群珊最开始化为男性,其不仅是对孙丽坤进行探望,更对其进行了精神上的救赎,时代的巨变导致孙丽坤地位的失衡,曾经受到男男女女追捧的痴迷的女舞蹈艺术家遭到了众人的亵渎和谩骂,嫉妒的女人将其作为饭后嘲笑不耻的话柄,粗鄙的男人对她进行放肆的意淫和想象,而作为一个事实上没有受到过任何高等教育的女性,孙丽坤最后也变得粗俗不堪,成为一个身材走样、满嘴喷粪的中年妇女,直到徐群山唤起她对美的重新渴望,“她那个已宽厚起来的下巴再次游动起来,画出优美的弧度……她的肌肤之下,形骸深部,都蛇似的柔软和缠绵,蛇一般的冷艳和孤傲已复苏。”这正体现出“青蛇”对“白蛇”的欣赏、忠心与救赎。

    在我们将“青蛇”与“白蛇”的意象成功匹配后,我们也能够发现《白蛇》在对经典文本的引用之时体现出了一种引起人内心反差的变形性。“许仙”的形象被忽视甚至是丑化,而“青蛇与白蛇”之间的隐秘情感却被无限放大,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当创作者需要通过一种特殊的再诠释来突破原来读者对文本的固定化审美时,改编的高明性就体现在她既包含有原始的意义,同时又注入一种扩大文本张力的元素来增加文本的区分度。

    2、多声部协奏的成文方式

    在对孙丽坤故事进行叙述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是通过共时形态下三种不同立场进行多声部协奏成文的。其中“官方版本”和“民间版本”更多地掩盖了事实,而“不为人知的版本”则更加使我们看到事件的真相和人物内心深处的独白。

    官方版本通过几份通知文件进行叙述,内容平整,语调庄严,它看似权威性的形式实际上给不了我们太多的内容,不仅如此,它从中对孙丽坤定义的种种“罪”都十分荒谬,且其体现出来的对她的暴力看管行为本应当是被禁止的。而民间版本则是对孙丽坤的身份还有徐群珊与她的关系进行邪恶的猜疑,在一片混乱的意淫中我们可以看见群众的丑恶和阴暗心理,民众在面对弱势时,总能群体性地激发内心潜藏的毒瘤,并史无前例的团结迫害。作家以这两种独特视角对特殊历史和变异的人性特征进行毫不留情的暴露,从而让我们在皱眉的同时对中国政治环境和历史环境进行进一步窥探和思考。

    而在最后一个版本中则体现出更多人性的温情。严歌苓偏爱描写一些特殊的情感来试探人性的秘密,例如同性恋、不伦之恋甚至是跨越种族的情感。在那个特殊年代,徐群珊对孙丽坤的爱恋一开始就是超越世俗的,在她面对身材走样、粗俗不堪的孙丽坤时,她还是停止不了自己对其深切的爱意,比起那些男人贪恋孙丽坤柔美的身体、绢一般质地的皮肤,她更爱她作为一名舞蹈家所体现出来的艺术精魂,这种爱是深入于骨肉和本质的,在孙丽坤失去一切世俗的价值之后,她失去也尊重,唯有徐群珊是对其艺术价值依旧珍重和依恋,并且愿意给予其拯救的。虽然最后她们都从乱世中的一次脱轨中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但是他们这种超越社会规则的同性情感和超越俗人的灵魂伴侣之情却闪现着更多的美好和人性残存的温存。三种版本的牵制与对比,在对大程度上给人带来一种阅读的张力和完整感。

    3、用隐秘手法暴露同性恋题材

    小说是在文章近中部才体现出其隐秘的同性恋话题,这一话题在任何作品中都是比较敏感甚至是难以书写的,尤其是将《白蛇传》颠覆性的改写成一部涉及同性恋题材的作品时,必须要考虑到由原本强烈的经典性易造成的读者的反感和抵制,所以作者从少女的视角,一点一滴的把她的内心剥开,过程中渗透着其感情的纯洁性,引导读者震撼之余,仍愉悦地接受。

    从徐群珊的少女时期,我们就可以看到作者将青蛇与白蛇的关系向同性恋转变的倾向,她纯洁且天真,对社会中的性别条例予以忽视的态度,然而在她懵懂而清澈的眼睛里,却将触及社会规则的条例一下打破。少女的叙事中,她以触及最低限度的社会道德姿态平淡地阐述她是同性恋的事实,隐晦到整段描写都只停留于“我”对孙丽坤胴体、尤其是最具女性象征性的部位的细腻观看上来,在少年时代里,未成熟的心智和身体总是会让社会为他们找更多的理由、给予更多的包容,但是当我们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这种情感已经在徐群珊的内心深深扎根了,“青蛇那么真诚勇敢,对白蛇那么体贴入微。要是她不变成个女的呢?……那不就没有许仙这个笨蛋什么事了!”

    作为秘密的共同分享者,在孙丽坤还不知道徐群山实际上是女性的情况下,读者已经做好了由异性恋向同性恋缓冲的思想准备,随着“青蛇”的最终显性,故事也被推到了新的高潮。但是不可置否的是,无论二者身份何等地变化,她们之间的感情仍然是纯洁的,作者不愿意加入任何吸睛的情欲元素,而只是叙述着一场无爱之爱注定的宿命,畸恋虽然让人成瘾,但必定会走向悲剧的结局。

    4、结语

    《白蛇》作为一篇特别的作品,讲属于男性的《白蛇传》摇身变为女性的时代秘史,它放弃了惰性的顺叙和单一化的视角,而采用更加多面和独特的策略把故事的内涵打造的更加深厚,不仅如此,作家虽然展现出了这份不顾世俗眼光的温凉的情感,但最终还是使两人走向社会认可的道路,而舍弃了那份灵魂的生命体验,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宿命,也反映了作者想要传达的复杂性。同时在《白蛇》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女性对重塑自我的坚定追求和对传统意义的反抗,这些都丰富了人物的性格和内涵,而这个特殊的题材也成为我们再次审视文革时的另一个落脚点。

(一审责任编辑:周润佳)

(二审责任编辑:杨镇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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