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很小便与道家结缘,他少年时的启蒙老师是道士张易简,他的老同学是后来载入《仙鉴》的知名道士陈太处。由于苏轼自小受道教的启蒙教育,他经常身穿道袍,游访道士,他的作品也流露出深沉的道家思想文化内涵。除此之外,外在环境的打压与迫害让他难以做到像儒家所提倡的那样积极入世;仕途坎坷的一生使苏轼不自觉地向道家思想寻求庇护,苏轼也在道家思想里寻求到了人生的真谛。可以说,道家思想成就了文学上的苏轼。
苏轼游记散文中关于道家思想的痕迹,主要是虚静自然的思想。道家非常看重人与自然的相处,从最表层来说,这体现在与自然的亲密接触之中。不管是游于赤壁之下,如“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还是亲自探究石钟山之声的起源,如“至其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我们都可看见苏轼与自然的零距离与细心观察。不仅仅是置身自然,苏轼还能做到于自然中妙悟,这便更深一层。其实这就是“物感说”的例证,即苏轼从与自然外物的交流中获得了丰富的情感与深刻的哲思,真正让自然获得了生命的意义。如在《凌虚台记》中,作者通过登台得出了一个道理:事物的废兴成衰是不能预测的,历史的兴衰更是如此。又如《前赤壁赋》中苏子从水与月中领悟到“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哲理。
从自然中获得感悟,这离不开道家所言的“虚静”的状态。庄子的《天道》说:“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在《人间世》中说:“气也者,虚而待物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那么虚静合起来说就是心灵的空明宁静,不受外物干扰。徐复观说:“虚静之心,是社会,自然,大往大来之地;也是仁义道德可自由出入之地。” 从中可见虚静的重要性。“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一切景语皆情语,从《记承天寺夜游》这段文字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内心的澄静与恬淡,这正是一种虚静的状态;而最后的感慨更是可见作者不受喧嚣官场所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忠诚于内心的宁静与淡泊。这种虚静的状态还体现在苏轼游记中的“仙”这个形象中。随着道家思想的发展,老子逐渐被仙化,老子的著作也逐渐引申出修道成仙的一面。“仙”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无拘无束、虚静淡泊,这与庄子《逍遥游》所谓的“乘天地之气,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的逍遥无待的人生境界相似。苏轼的《前赤壁赋》中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情感抒发。《后赤壁赋》结尾处便是一位“羽衣蹁仙”的道士形象,最后一句“开户视之,不见其处”留下空白,给全文增添几分神秘色彩,这也是道家羽化成仙思想的呈现。
虚静自然内化为苏轼的个人气质,仿佛自己便是游于宇宙自然的仙者,不执着于世俗功利,不困囿于宦海浮沉,向世人展现独属于他的超然物外、豪放乐观——这一点是由道家思想熏染出的。如《放鹤亭记》描写被《易经》和《诗经》比作圣人君子的鹤,鹤所体现出来的清净深远、悠闲旷达、超脱世俗正是苏轼所赞赏的;“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或许这就是苏轼皈依自然的心声吧!《超然台记》更是明晰地表现出了苏轼的超然物外、随遇而安:“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这一份随遇而安、旷达不俗必得从一位有如此心胸之人的口中说出。文中谈到,苏轼自钱塘江调任荒僻的密州,在艰苦的环境中苏轼却愈发健硕,面色红润,这得益于他的一份超然物外的心境。虽被贬不毛之地,但苏轼却活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般惬意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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