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谪居长沙,三年之后仍是心情郁结,阴霾不散,何况长沙气候湿热,也会或多或少引起一些身体的不适,自觉寿命不长,这是正值四月孟夏,正好是贾谊最不喜欢的湿热的感觉渐渐袭来,情感又开始慢慢堆砌,越发浓厚。情感的触发来自于一只意外闯入的鵩鸟,心情本就郁郁,突然来的这个“不速之客”又是只“不祥之鸟”,压抑的心情便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心是自己的心,情是自己的情,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的体悟才能够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就写了《鵩鸟赋》来排忧也抒志。
贾谊鵩鸟来写自己所想,自我慰藉。“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若风若雨,或起或止,世界生灵,生长衰败,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世界的模样与状态,更何况如此渺小的一个人的命运。不可说,不必说,也不能说,未来的福祸无人能料,以为的福气或许是祸事的开端,所谓的灾祸没准是为幸运拉开了序幕,就像那个人尽皆知的塞翁失马的故事,命运福祸本身就具有这种不停反转的魅力,或许正是因为不停地反转,生命才会如此神秘,奇妙无限。故贾谊写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谪居到长沙,远离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想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后又列举夫差,勾践,李斯等人的经历,先人们的命运也是起起伏伏,或许被贬之事也不过如此罢了。接着写万物的运转变化,反复无常,正如当时难以预料的天气,人籁,地籁,天籁,谁又能真正能够听得清楚,讲得明白呢?“迟速有命,焉识其时”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躯体不过器皿,神思来走一遭,或有冥冥当中的安排与定数,倒也无需思虑过多,思虑过剩,反而劳损心神。我猜这段正是贾谊让自己的内心从那只不祥之鸟以及自己命不久矣的担忧中稍微地拉了回来,既然是不可说,不必说,不能说,也就不必陷入难以自拔的悲伤之中了。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将天地看做一个大熔炉的比喻来源于庄子《大宗师》:“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万物都在其中冶炼幻化,阴阳造化不停运转,冶炼的法则就是天地自然之法则,偶尔幻化为人,我们当然很难窥见自然之法的千变万化,其中的元生元灭。小智者把所有心思全然放在自身,除此之外,万物不顾,而“达人大观兮,物无不可。”所谓天人合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我即为自然的一部分,当然万物无一不可。人们往往好像为自己所热衷的东西牵挂付出太多,最终为它所累,“贪夫殉财兮,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兮,品庶每生。”若是从物欲横流中上岸,对于外物无欲无求,便不会有多余的烦忧种种,逍遥自在一些。
“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至人遗物兮,独与道具。”《老子》中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有些地方像是以前的物理学,天体运转,宇宙万物周围自然都有他独特的场,万物周围无形的“场”就有时像是常常提到的“气”,对周围的一切发生着力的作用。而或大或小的力维持了如今的万物运行,万物的运行其中又有千差万别,微尘运动的不规律,天体运动的有迹可循。贾谊在被贬心情抑郁时所悟之道大概是从烦琐的心事中跳脱出来,不必去过多苛求,所谓的无心而为,万物自有他的变数,不为是非得失而忧心,正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想要去追寻“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逍遥。“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活着边随心随遇,死去不过是休息而已。思索了这么多,一只鵩鸟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谪居长沙,一切都是经历,都是体验罢了,没必要劳心伤神。
《鵩鸟赋》好像写的是贾谊的自我和解,劝告自己忘却过去的坎坷,更不必忧心未来的命运,可是而后贾谊被召回长安,因梁怀王坠马而死深感歉疚,抑郁而终,我猜到底还是没能跳脱出来,得到真正的逍遥吧。
(一审编辑:刘雅萍)
(二审编辑:陈芳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