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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不落

来源:作者:20级 肖欣怡
时间:2022-11-05 12:06:57点击:

风的发丝抚过银杏树,叶片翩飞旋降,似铺落一地金黄的阳光。这样明媚的色彩,与回忆中那一粒粒小巧灿烂的沙糖桔相叠,融成几点暖橘色的光斑,又化为一双亲切的笑眼。独行于长沙十月落叶飘摇的街头,我思念起远在家乡那个,秋风吹不落的人。

“阿婶,我们快到了,有人在家吗?”往年的十一假,总会随着父母回趟老家。老家还剩什么呢?五个人,两处老屋,一片果园。叔叔在外跑长途,弟弟妹妹留校寄宿,老房子里守着一个外婆,阿婶在果园中忙活。早在好几年前,老家村子里跟着水果批发的收购动向,已有许多户人家都种上了沙糖桔,阿婶也决定试试。

白天无事可做,趁上午还算凉快,就到果园里帮帮忙。我和阿婶一人绕着一颗树,双手在绿叶里穿游,剪落的沙糖桔都堆到背篓里。偶尔闲聊两句,我侧过头去问阿婶:“沙糖桔好不好卖?”她的脸被枝叶遮去小半,还没听到回答,就见她双眼弯弯,眼尾绽开几道深纹,面前的沙糖桔落进她眼中,悉数溶为粒粒灿黄的光点,明明她在树荫下,可这一眼看上去,她却像站在阳光下一般。

“还可以吧。”她笑着说。

不到正午,背篓里的沙糖桔就要冒尖,圆滚滚地彼此挨挤着,远远看来像是满满一篓明艳而不灼人的小太阳。摘下手套,十指干净,只不过弥散着股青涩的草木味,倘若闭上眼,就要以为自己霎时间已被数条墨绿绸缎裹至森林中,而不是正身处半山腰的果园里了。

吃过晌午,躺在竹席上,伴着悠悠作响的老电扇阖上眼,一觉醒来又到了要开饭的时间。入了夜,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大人们开着电视闲聊,孩子们聚在一起玩闹。我不熟悉村里的年轻人,只好和大人们一起围坐在电视前,陪外婆说些话。

妈妈剥好一个桔子,递给阿婶,眼睛看向地上的果皮,用壮话问:“沙糖桔怎么样?”

“唉呀,这几年人家也种的多了,收得便宜,卖不了几多钱,还不如自己吃。”

想起早上在果园里她说的话,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婶,见她嘴角还笑着,双眼却垂下了。

“也是,自己吃还好,我见蛮甜的,我爱吃。”

“那明天多带点回去,家里面多的很,我跟阿妈都吃不完。”

听着妈妈和阿婶的闲聊,嘴里原本甘甜的桔子忽然滋出点苦味,从喉头沉到心底。我也垂下眼,看着手里零星的白络丝,却又想到白炽灯下她们头发间那一丝丝刺目的银白。

原本不作声的爸爸说:“天气预报说明天阴天,可能要刮风凉快些了。”

“那今天我们还剩了那么多沙糖桔还没收完,怎么办?”焦急涌上心头,一下子打破了伤感,我紧张地搓着手里的络丝看向阿婶。她捡着桔皮的动作停住,抬起头时,脸上仍旧是一个松快的笑,像在怪我以为沙糖桔自己长腿了会跑了似的,带着点调侃说:

“秋风又吹不落,怕什么?”

老房子吊着的那盏白炽灯在此刻亮得过分尖刻,照出她面上许多的晒斑与皱纹,可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笑意一如早上在果园时的那般。怔愣的间隙,阿婶往我手心里稳稳放了一枚带着暖意的沙糖桔。中年人对不知世事艰辛的少年人的那句安慰,还久久响在耳畔。

那一年,在最后一次见到阿婶的那个十月,她留给我的,就是那样一句余味悠长的话,自生活困窘苦涩的土壤中生长而来,涵育着一股韧劲,开落出无尽的诗意和哲理。时至今日,无论是漫步在异乡的秋风中,还是置身于人生的骤风里,我总想起阿婶,想起她的那句话。我知晓前路无需惧怕,直把步子迈宽。毕竟人是“吹不落”的,怕什么!

                                             (一审编辑:吴仪)

                                           (二审编辑:何佳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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