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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与归程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20级 王雪茹
时间:2022-10-02 22:46:05点击:

  人总有抑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自我们离家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某种意义上的流浪。我想起毛姆笔下那个在大好年华选择去巴黎“晃膀子”的年轻人拉里,黑塞用诗意的笔触所描绘的流浪在精神恒途中的悉达多,以及高塔之上深情凝望着大海的哥伦布。这是个人的流浪。巴塞罗那的流浪者大街,陆游在《入蜀记》中记载的木筏之上的村庄,吉普赛人赶着大篷车四处流浪,游牧民族在“天苍苍野茫茫”里携家而居,这是民族的流浪。而刘慈欣笔下的流浪在宇宙中的地球,则是金人类的流浪。

由此可见,生命的本质是一场流浪。

流浪者是勇敢的。他们把生命释放于高天迥地、远山沧海之间,于是生命在流浪中蓬勃,灵魂在流浪中丰盈。这种精神放逐的勇气,并非是人人所能拥有的。

我由是又想起历史上一位著名的远行者徐霞客。他在少年时期便立誓:“大丈夫应当走遍天下,朝临烟霞而暮栖苍梧,怎能限于一地终老此生?”他不像汉代的张骞,唐代的玄奘,元代的耶律楚材,接受皇帝的命令,受命前往四方。他没有受命,只是穿着草鞋,拄着拐杖,用自己的方式,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流浪。

这样的远行者还有很多。他们离家,离开已知的世界,踏足未知的彼岸。他们凭借异乎常人的勇气与毅力,克服了流浪途中的种种意外与滞碍。他们的目光永远清亮,永远直视前方。

当我们为远行者的人格力量而感动时,同样值得指出的一点是,流浪并不等同于远行。我们不必如诗人兰波所言“生活在别处”。身处此间天地,亦可进行精神上的流浪。那个建造圣家族大教堂的高迪一生未曾离开过巴塞罗那,却时刻处在流浪之中。作为艺术家,他从常规化定型出逃,连一桌一椅都进入了流浪。那个守护着人类思想的温泉的康德一生都未曾离开过柯尼斯堡,却写下了《纯粹理性批判》,被称为“人类哲学史上的哥白尼”。他们无一不是在进行着灵魂的流浪,生命由此于精神恒途上留下清晰深沉的纹路与车辙。

反观如今热衷于去西藏“净化心灵”的远行者们,他们迢迢而来,只为跪坐在蒲团上,拜自己的欲望。于是起身的那刻,神庙坍塌,金身剥落,陷落于欲望之河中。一趟远行之后,竟只留下几千张照片,几个流水线上的纪念品。这样的远行是万万不可称为“流浪”的。流浪的本质在于精神上的远行,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距离。

再来看归程。卡尔维诺曾指出:“必须寻找、 思考、并记住归程。”西方史诗里的《奥德赛》中记述的那个归家的英雄奥德赛便是在完成一种“归来”。他的旅程不是外出的旅程,而是归来的旅程。“我与这 里的主人碰杯、唱歌、说.笑、合影、拍肩膀,我的心却在一次次偷偷归去。”韩少功的《我心归去》与王安忆的《小鲍庄》作为奔赴文化在失落后的还魂青春,掀起寻根文学的一角衣襟,无不强调着“归程”的重要性。就连东坡也曾咏唱道: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字”,李义山也曾提笔写下:“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由此,我们不难看出,似乎“归程”与“流浪”形成了一种本位上的对立。无论怎么看,“归程” 与“流浪”都是相悖的。

然而,在我看来,二者是对立统一的。前面已经提到过,流浪并不代表着身体上的远行,归程也不代表身体上的归来。二者于精神层面上,实质是殊途同归的。只有让精神流浪,才能让精神归来。或者更近一步说,精神上的放逐本身即是一种自我意义上的回归。如张晓风所言:“永远株守一隅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回家。”

“我虽然到处流浪,到处漂泊,那高原的山岗,我将爱之永远!”这是流浪的彭斯对苏格兰高地的归程。“奴隶 的意大利,痛苦的温床!”这是流浪在天堂九重天的但丁 对苦难人间的归程。“死亡,快快扬帆!”这是流浪在死亡途上的波德莱尔对生命的归程。于他们而言,流浪本身即是归程。

生命的本质是一场流浪,也是永恒的归程。我们的生活不仅仅是一种表面的生存,而是对生命深层意义上的追寻。唯有像司马迁那样自放于最凶险的海雨天风中的流浪,才能回到书斋里定定地握住一管笔。

敢于流浪的人,是有归程的人。

“愿每一颗流浪的心,在一盏灯光下,得到永远的归宿。”三毛如是说。

(一审编辑:严新会)

(二审编辑:欧阳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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