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笼翠柳, 梅树绽繁英。 二者孰为美, 一时难看清。”江南的美,也同这翠柳梅树一般,难以看清。
江南的美是婉约的,是秀丽的。她的美不在于繁花盛放、恢弘景象,她的美在于万物凋零的哀伤,在于物悲,在于鲜花盛放后终将陷于泥泞之中的不得已的宿命之伤。
来到江南的城市,去看那霓虹灯下、亮如白昼的大厦是愚蠢的俗人,去挤那接踵而喧闹的街道是蒙昧的痴子。这些哪一个城市没有,何必到江南来看?这就好比弃了闻名遐迩的美人的多情双目,只流连于她脚下的不值一提的暗淡无光的珠宝那样无知。你只消稍稍抬起高贵的下巴,便可撞入那迷蒙空灵、层层掩映的妙瞳之中。
她明媚时如三春的日光,耀眼却不灼伤。飞扬嫩绿的柳枝同将离未离的绵白柳絮缠缠绵绵在一起,究尽也没有飘去。眼中的湖水竟是清凌凌的,随着不甚喧嚣的风儿扬起一层层碧波,一圈一圈由湖心荡开去,到脚边时竟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低泣时好像天下的水都汇在她眼里,流也流不尽。泪珠盈睫,颤颤不欲坠落。风也停了,恨不得生出一双手来替她擦拭,最后也只是在她身侧绕了两圈,带走一缕叹息。连串的珍珠落到本就潮湿松软的泥土里,温柔的包裹像是回到了记忆中母亲的怀抱里。一个接一个沉寂,又一个接一个迸发出兴新的叹许。
江南就是如此,她永远温柔,永远沉静。她的悲和喜在一层层云雾掩饰下模糊不清。长在这里的的人看不清,因为当局者迷;外面来的人看不清,因为找不到进来的路径。即使看不清,却依旧为她沉醉,为她着迷。
去看吧,去看那断桥森森,流水潺潺;去看吧,去看那落红累累,残花片片;去看吧,去看那云山雾罩,鸟鸣不尽。她的四季分明,她的空气清新。她在一道道石木拱桥楼阁中藏着深厚的底蕴,她在桑树郁郁、水塘泠泠中焕发生机。高楼大厦抹不去曾经的飞虹亭台,多彩霓虹挡不住水墨书香浮动黄昏。
在古老的织布机上,左右穿梭的是江南妇女粗糙智慧的双手;在三亩水田中,挥洒汗水的是勤劳实诚的江南儿郎。这多情的土地上,养育着同样多情的人民。他们顺应天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江南的人民的生活不仅仅有风花雪月,那只是他们忙碌而充实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剪影,一些表述自己情感的方式。他们在平凡的日子里过着不平凡的生活,普通常见的事物被他们赋予不一样的情趣。“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阅尽千帆后,那一抹烟雨清透,浸润心头。
江南的烟雨,江南的山水,江南的明媚,江南的悲愁......这些一点一滴组成了过去也是现在的江南。她在现代化的侵蚀下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本质,只是将一重秀丽风骨掩于素雅衣裳之下,转身,轻垂眼眸。
我们不再是从前的我们,她却还是从前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