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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透明的红萝卜》中的多重主题

来源:文学院在线作者:19级 羊子涵
时间:2021-03-21 12:10:13点击:

摘要:《透明的红萝卜》是莫言的成名作,1985年发表于《中国作家》第二期。作者基于社会现实与想象的同时,兼顾魔幻现实主义手法,通过精妙的语言以及各类人物形象的塑造,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关于黑孩关于人性关于特殊时期的故事。虽然魔幻主义的表现手法带来了小说主题的朦胧特性,但当回归文本本身以及作家的生活经历和小说写作时,我们便可以察觉到《透明的红萝卜》意蕴绵长,涵盖多重主题。

关键词:《透明的红萝卜》;莫言;多重主题

莫言1955年出生于山东高密,而《透明的红萝卜》创作于1984年冬天。在创作小说之前的近20年的时间里,莫言经历了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以及动荡不安的十年文革,这些都给小说的创作带来了丰富的材料和生活体验基础。时代、家庭、作家个人经历的多重原因共同造就了小说的主题。

一、 饥饿主题

通过小说中出现的“集体劳动”,“生产队队长”,“挣工分”等词语,我们可以推断出小说所展现的时期正是动荡的文革时期。小说展现的“饥饿主题”分为集体的饥饿和属于“黑孩”的饥饿。开篇便写到人们物质的匮乏和对事物的渴望。队长第一次出现是拿着的高粱面饼子和大葱的,小说这样描述道“走到钟下时,手里的东西全没了,只有两个腮帮子像秋田里搬运粮草的老田鼠一样饱满地鼓着。”[1]由此可见队长对于手里的那些吃食是恨不得马上下肚,就好像饿了几天的人好不容易吃上了饭,可见物质的匮乏和人本能地对于食物的饥渴。而在队长的“对立面”正是普通老百姓,当队长召集大家到钟下是,他们关注的不是队长要讲什么,而是那一张一合鼓动着的嘴,内心羡慕饥渴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小说所展现这些的饥饿便有了明显的对比色彩,底层的民众永远是被压迫的对象,后文中,当刘副主任被问到是否也睡桥洞时,他的回答是“我是领导。我有自行车。我愿意在这儿水不愿意在这儿是是我的事,你别操心烂了肺。馆长骑马士兵也骑马吗?”[2]当说菜地的老爷爷去向队长打报告时,那位队长却是在睡觉。虽然饥饿时整体的饥饿,但最饥饿的只会是最底层的人,往上的每一级人员都是压迫者和剥削者。而这些都是社会现实在作家脑海中的记忆,是作家的所见所闻通过作品的接近现实却又有所区别的再现。莫言在第二届冯牧文学奖颁奖大会的演讲中讲述道:“我们像小狗一样在村子里、田野里转来转去,寻觅可以吃的东西。草根、树皮、小甲虫,都是我们的食物。”[3]而莫言也多次提到曾因为饥饿去偷拔了生产对的红萝卜。那么饥饿就成了一种作家的个人生命体验。小说饥饿主题里的“黑孩”的饥饿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作者的“饥饿”。黑孩出现在读者眼前的形象用作者自己的语言来描述——“他的头很大,脖子细长,挑着这样一个大脑袋显得随时都有压折的危险。”[4]如此一个又黑又瘦营养不良的形象赤裸裸的展现在人们眼前,除了受到后母的虐待折磨以外,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吃不饱,虽然文中很少体现黑孩对于食物饥渴,只在吃烤红薯的时候提到他伸出舌头舔掉了唇上残留的地瓜渣儿。但细细品味,我们会发现其中存在的饥饿,更多的是被迫无奈,相对于底层人民,黑孩的存在像是最最底层的一级,饥饿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最为明显的。但作者却没有去写这些,笔者认为或许是另有原因,想突出对比于物质层面更高一层的精神层面也就是社会对于黑孩心理的影响,笔者将通过第三节的讽刺主题予以分析。但总的来说,这一个人的饥饿主题还是隐性地展现在读者眼前。

二、 暴力主题

小说向读者展示的暴力,既包括“热暴力”又包括“冷暴力”。而冷暴力在其中是主要的暴力形式。首先,热暴力主要是文本中所出现的身体上的直接伤害,如黑孩后母对于其实施的虐待,一喝醉酒就打他拧他咬她;又如小铁匠霸占红萝卜时对于黑孩的拳脚相向;又如文本接近尾声时,小石匠和小铁匠之间的肉体搏击;再如文本最后,队长处理黑孩拔红萝卜时,对着黑海的屁股狠踢了一脚,没等黑孩缓过来又上前给了黑孩一个耳光,这些都是赤裸裸的暴力展现,是身体上直接受到的暴力伤害。

至于冷暴力,笔者认为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于精神上心灵上的伤害;另一方面是对热暴力的推动。文中有队长对于平民老百姓们的冷漠暴力,如刘副主任说到桥洞里铺着麦秸草时会觉得这是让出工的这些人有享受,说到铁匠给黑孩带饭时会说这便宜了黑孩,仿佛一切都不是为人民着想,甚至有种底层人民就该过那样不堪的生活,吃着吃不饱的饭菜的固定思维。有众人对于黑孩的言语冷暴力,开篇的队长看到黑孩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黑孩儿,你这个小狗日的还活着?我寻思着你该去见阎王了。”[5]滞洪闸上的妇女姑娘们对于黑孩也将其作为话茬,作为聊天的对象,说着“她后娘在家是干那行的”“瞧瞧那可怜样儿!都什么解气了还让孩子光着。”[6]而刘副主任更是没有把黑孩当做是一个人来称呼,他称呼他为“小瘦猴”,讲到农业学时也是把黑孩当做一个类比的例子,说道“孩子活不了,活了也像那个瘦猴。”[7]这些言语足以看出人们对于一个弱势形象的冷漠,小说里所呈现出的世界和人类都是没有温度和同情心的。最后一种冷暴力形式是一种对热暴力的助推,主要表现在小石匠和小铁匠发生肉体搏击时人们的反映。人们看到事情发生时虽然高呼“别打了,别打了。”[8]但是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去拉架,到后面连喊声也没有了,大家只是作为一种看客似的存在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这两个年轻小伙子比试。甚至当小石匠摔在沙地上时,人们竟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事情结束以后,石匠们玩命干活不断把磨坏的钢钻子送去小铁匠那里,笔者认为,这些石匠们只是想去看戏,去看看小铁匠是什么样的状况了,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这一场博弈和菊子姑娘的悲剧无疑是在众人的冷漠观看中不断推进导致的。如果说最开始就有人出面劝架,也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悲剧结果。因此,这一切都成了冷暴力加持下的热暴力,也是热暴力过去之后还存在的冷暴力。这也反映出了中国社会一直都存在的“人吃人”的现象和人性丑恶的本质。

三、 讽刺主题

莫言曾经在瑞典文学院做演讲时谈到“我认为《透明的红萝卜》是我的作品中最有象征性。最意味深长的一部。那个浑身漆黑。具有超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超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超人的感受能力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说的灵魂,尽管后来的小说里,我写了很多的人物,但没有一个人物,比他更贴近我的灵魂。”[9]莫言将黑孩塑造成一个极具耐力的人,在苦难的生活中有着顽强生命力的人。对于外来的伤害,黑孩总是默默接受:后母打他时,星火飞到肚皮上时,当身体上出现划破流血时,他都会一时间忘记还有“痛”,取而代之的只有一阵热乎乎的感觉;和小石匠一起前往滞洪闸时黑孩竟很配合的站在合适的位置以便于小石匠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下一个一个的鼓点,他忍着一声不吭;当面对小铁匠的无理要求时,他也是默默接受;当后母拿着扫帚打他要他去挑水时,他也没有反抗,哪怕担起水时肋骨和胯骨都会挤到一块去……一个十岁的孩子承受的能力超乎常人,作者则认为这一人物是最贴近他的灵魂的,莫言常说“我从小就不乏说真话的勇气,甚至可以说,说真话是我的天性。但我的勇气和我的天性在我少年时期遭到了挫折和压抑。那是一个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带来灾难的时代”[10]由此可见,这一形象的塑造就是作者自己的原型再现。因而也表现出作者想通过黑孩无意识接受社会来表达对于社会和时代的控诉。

黑孩形象的塑造其实是受到蒲松龄的影响。莫言曾提到刚开始写《透明的红萝卜》的时候心里是完全没有把握的。认为小说不可以写这样的人物,因为现实生活当中基本上是不存在这样的人的。但这个时候也正是蒲松龄给了莫言一种巨大的鼓舞。因为他想我们的老祖宗既然可以写狐狸变成人,可以写蚂蚱、飞鸟、牡丹、菊花都可以变成人,那么他就可以继承这一传统将黑孩塑造成一个具有特异功能的孩子。[11]作者也是借着黑孩形象的塑造来表达自己的精神寄托,小时候的的莫言便经常去放牛,日出而出,日落而归。[12]几年的放牛时光里莫言学会了孤独,也学会了观察大自然,自娱自乐。这些在黑孩身上也予以展现出来了。文中的黑孩总是被大自然所吸引,当第一次站上滞洪闸看到那一片黄麻地时,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叶片成了井水,麻雀变为翠鸟,在捕食鱼虾……在水里捞水桶时对于鱼儿的“亲吻”也很是享受。作者将这些画面都诗意化起来,把它描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笔者认为这是作者自己的精神寄托,与此同时也是借世外桃源表达对于当时社会环境的讽刺。但作者在展示社会不堪的一面的同时,也有写到人性的真善美,黑孩看到同父异母的弟弟流着鼻涕坐在地上时,会捡起树叶为他擦去鼻涕;菊子姑娘对待黑孩就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老铁匠也会给黑孩一条红胶皮电线系在裤头,也会给黑孩披上一件外套;看守菜园的老人最后也会为黑孩求情,看到黑孩走在黄麻地里的样子也会抽抽答答地哭起来……这些都是作品中的温情书写,展现了人的善良之心,同情之心。笔者认为作者这样安排是想给那个压抑和灾难的时代一点温情,也是对人性真善美的美好追求。丑恶与美善两相对比之下,真善美显得弥足珍贵。

四、 情感主题

文本中提到了几个人的情感,最重要的是黑孩和菊子姑娘之间的特殊情感,除此之外,还有小石匠和小铁匠对菊子姑娘的爱慕之情,有菊子姑娘和小石匠之间的爱情,而这两种情感也是故事悲剧的一根导火索。黑孩作为一个近似孤独体的存在,菊子姑娘的出现和带来的温柔使他手足无措,无比感动,文中提到菊子热切关心黑孩时“黑孩感动地仰起脸来,望着姑娘浑圆的下巴。他的鼻子吸了一下。”[13]这陌生却被渴望已久的关切以及菊子姑娘女性的身份使得黑孩将菊子姑娘当作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他很在乎也很珍惜这份关心与爱护,以至于但看到菊子姑娘给自己包扎的手绢被煤灰弄脏时,他选择了把它藏进桥墩的缝隙里面,甚至当大家集合时他也是忐忑不安的望着手绢所在的地方,害怕被发现,害怕被人抢走。菊子姑娘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位母亲。这也是莫言在创作过程中一个重要的形象和寄托。包括后面的创作也有体现,如《丰乳肥臀》中母亲像土地一样的存在。文革时期农村经济萧条,人的生命犹如草芥,于是才有了孩子对于饥饿死亡的恐惧和对母亲的某种特殊情感。黑孩便是最好的例子,菊子姑娘母亲似的存在给了他安心,也使他对之视若珍宝。当小石匠与小铁匠争斗时他选择了帮助小铁匠,因为那时候的菊子已经和小石匠成为情人,在黑孩看来,是小石匠抢走了菊子姑娘,抢走了“母亲”和那份关爱。前文中当他听到百灵鸟的声音时浮起来的冰冷的微笑,后文中黄麻地那块像有人打过滚的地方也使黑孩抽泣,都可看出黑孩当时选择帮助小铁匠的内心动因。而黑孩对于红萝卜的不懈追求也不仅可看出是食物的追求,还可看出是对爱的追求。但小说最后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红萝卜时,也表明了属于黑孩的那份爱已经丢失,而菜园里的老爷爷和队长象征着那股社会阻力和时代阻力,象征了黑孩追寻爱的艰难性。这些都展现出黑孩那份爱的丢失以及黑孩对于这份丢失的痛心与无可奈何。

五、 结语

通过文本解读辅之以作家分析总结出的四个主题可以看出作家创作此篇小说的目的以及小说的价值。《透明的红萝卜》不像那么完整的先锋派小说,笔者认为还带有寻根小说的韵味。虽然语言方式,表现手法不同于寻根小说,但仍然具有寻根的色彩。黑孩身体上和心理上的伤痕都有一定的社会原因和时代原因,读者也总能通过文本和作者的人生经历找到蛛丝马迹!


参考文献

[1]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2]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3] 莫言:《在雨中行走——20012月在第二届冯牧文学奖颁奖大会上的讲演》,《莫言讲演新篇》,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63.

[4]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5]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6]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7]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8]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9] 莫言.讲故事的人[J].名作欣赏:鉴赏版(上旬),2013.

[10] 佚名.我的文学历程——第十七届亚洲文化大奖福冈市民论坛演讲[J].西部,2007(09):76-79.

[11] 莫言.我的文学经验[J].蒲松龄研究,2013(01):131-141.

[12] 莫言.莫言对话新录[M].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480.

[13] 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1]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2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3]莫言:《在雨中行走——20012月在第二届冯牧文学奖颁奖大会上的讲演》,《莫言讲演新篇》,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63.

[4]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5]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6]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7]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8]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9]莫言.讲故事的人[J].名作欣赏:鉴赏版(上旬),2013.

[10]佚名.我的文学历程——第十七届亚洲文化大奖福冈市民论坛演讲[J].西部,2007(09):76-79.

[11]莫言.我的文学经验[J].蒲松龄研究,2013(01):131-141.

[12]莫言.莫言对话新录[M].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480.

[13]莫言著.透明的红萝卜[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2.


(一审编辑:姜佳)

(二审编辑:陈芳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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