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些喜欢,是猝然而降的。也许只是一个回眸,也许只是一声轻叹,那种懂得,便入了心,入了肺,仿佛前世今生的那场约定。就像我对南浔的喜欢。
梦里的南浔,总是那样纯美。朦胧烟雨中,石桥静静地伏在浅吟低唱的南浔河上,桥上的青石板被行人的足屐磨得珠圆玉润,岁月的青苔,在青石板间,茸茸地长。褪去脚上的鞋,赤脚踏上桥,刹那的清凉让人着迷,细雨氤氲,雾气朦胧,它就在那里,挥一挥衣袖,迷蒙了往昔,模糊了岁月。忽然间,一阵吱呀声中,长篙撩拨开静止的时光。
在记忆中,最多的,是故乡,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每一日都如此平淡,却不易遗忘。暮春时节,阳光清浅,洒落一地恬淡。石质栏板上,一床床花被子与阳光互相逗弄着,恍若要将阳光藏入自己的心中,一点一点,时光不断滴落,将美好的岁月熬制出永恒的芬芳。棉被将小桥点缀得五彩缤纷,仿佛开出了五彩的花,一群小伙伴们,追逐着,嘻笑着,脚踩阳光,跑过小桥。脸上,睫毛上,似染尽了春日的生机,咧开了笑的纹。时光仿佛于那一刹,瞬间静止,停滞不前。
然,走进南浔,我还是感到一份沉重,不是梦中的那份飘若云。清如水的沉重,而是一种呼啸沧桑的沉重,令人难以喘息的沉重。加固的石桥失去了往昔的典雅,水泥桥板,砖砌桥座,双面铁栏杆,被强行扭加在一起,不伦不类。桥上,没有了青苔的点缀,平添了几分落寞。“为什么?”我问南浔河。水,不言,它轻流而逝,一去不返。
日渐黄昏,我独步青石板,渴望追寻沈万三的足迹;静坐小莲庄,我期盼揣度刘镛的神思。但是,迷路的我却无论如何都嗅不出一丝历史的气息—猛回头,空调室外机未停。我问望月桥:“这,真的是南浔吗?”望月桥摇了摇头,我不懂,她也不懂。风又起。月华凝,飘碎的流年却早已随风而逝。
夜,已深。我步上望月桥,奢望着能找回往昔的感觉。尘世的喧嚣却撕毁了一层又一层空灵的静谧。道旁,霓虹灯亮。我长叹一声,复又前行。沈万三,小莲庄,古桥,南浔。
有人曾说,周庄已毁。但毕竟,在周庄褪去了罗丝长衫后,我们找到了一个身穿紫绮上襦的南浔。可时至今日,我们的心又将飘向何方?
昨日,还反弹了琵琶,唱破东风,今日,又打翻了前世柜,惹尘埃四起。
古桥,随风而逝;南浔,离我远去。我却无力挽回。我能做的,只有无尽的彷徨,永世的凝。,然而,岂是南浔离我们远去。而是我们,中华儿女无情抛弃了对历史的尊重,文化的信仰, 将一个又一个南浔,作为现代社会与传统文化碰撞的牺牲品,仅此而已。这牺牲有意义吗?不!没有!试看姑苏城,试看周庄,文化的幻灭,可曾引起人们一丝一毫的不忍?商业化,现代化,城市化这些都不该是水乡的结局,也不该是传统的坟墓,更不该是文化的终结,城市与古镇,现代与传统,并不是水火不容,而仅仅是需要一座桥,一座沟通的桥。
灯影桨声,天犹寒,水犹寒;梦里丝竹轻唱,石桥仍在,南浔依旧。
(一审编辑 姜佳)
(二审编辑 陈芳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