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级2班 刘夏玉

街道上一片寂静。柳苍疏深吸一口气，起身把窗户关掉。一缕头发垂下来，她把它拨到耳后。

就这样被自己冰凉的手碰到耳朵的触感吓到。她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还在颤抖。

于是，她打了个寒噤。

外面的街道上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坐回床上，灯光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手机突如其来的响声从不知哪里传来。这个铃声是钟显淇为她选的，他说，希望她一听到这首歌，就想起他。这首歌的名字是，《只看着我》。

钟显淇是一个歌手。

女生转过头去找自己的手提包。铃声应该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她抓起包包，拉开拉链，可是手机放在了里层，她的手还在不停地抖。包里的东西在床上摊了一大片，唇膏，防晒霜，纸巾……她终于把手机拿在手里。来电显示，未知号码。她按下通话键。

“喂？”

粗重的喘息声。

“喂？”

没有人说话。

“喂？”

电波那头传来“啪嗒”一声，然后是呆板的“嘀嘀嘀……”，忙音。

女生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期待是你的电话，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安。

该出去走一走了。

女生随手拿起包，以急切的速度冲了出去。

下楼梯。

清晨的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柳苍疏的高跟鞋踩在刚下过雨的潮湿的地面上。

那坚硬的声响，让人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穿的是他买的鞋子。顺着视线上移，他买的裙子，他买的项链，他买的手镯……

越来越感到自己可笑。

反正很久没看到了，也没什么。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她安慰自己。

她加快脚步。

走过一家咖啡厅，一家服装店，一个公用电话亭，一个垃圾箱。拐弯。再走过一个快餐店，一家书店，再拐弯。

去最近的停车场。她的车在那里。开车去超市，购物总是可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的。

该死的。连车也是他买的。

——钟显淇，我还想你干什么。

以前他工作忙，一连几天不跟她联系的时候还少吗，不是也一样熬过来了吗？

这次也一样。肯定的。

但是，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

——你不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是不是？

女生走进电梯。即使只有两层楼梯要爬，她也要坐电梯。

这是她心情不好时的通常做法。以前只要她这样，钟显淇就会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安慰她，做尽了那些肉麻又幼稚的事。

就因为她会在他把帽子歪戴着的时候开怀大笑，他直到现在，每次不管是上舞台还是去见她，他都是这个样子，以至于现在这个形象都深入人心了。

她想着，有些费力地勾起唇角，又放下。

现在，没人来哄。她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感到头昏。她揉额。不停地揉，不停地揉。

没发现电梯早就停在了B2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发现这样无济于事的时候。

“混蛋。”女生骂道，声音轻得近乎叹息。

按下开门键。她走出电梯。

步伐已不复急切。

停车场里有几个打扮得很很嘻哈的男孩子在滑旱冰。他们吵着，笑着，闹着，唱着。

经过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朝她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几分匪气几分天真。像极了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想着的人。曾经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随时打电话问候，不再一起躲开歌迷和记者的追踪手拉手在街头漫步，不再第一个让她听他新写的歌。

不再在意她的感受。

不再哭。

她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无力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因为我已经不值得你为我做任何事了。

出超市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朝她笑。柳苍疏半眯起眼，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那个人小心翼翼：“近来没听到什么关于钟显淇的消息？”

这才想起来，他是钟显淇同公司的一个不很红的艺人。于是摇头。

那人却欣慰的笑了笑：“哦。”

于是又扯了几句废话，那人发觉柳苍疏的心不在焉，便与她互道了再见。

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女生才醒悟到，自己本该向他打听钟显淇的消息的。自己是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一个月？不对。半个月？不对。一周？也不对。

她烦躁的腾出一只手捧住自己的头。她脑海里一片混乱。

究竟是几天啊？

怎么回想不起来？

怎么，记忆里有空白？

从那天晚上自己一如既往地去酒吧喝酒那时起，直到……

直到凌晨接到那个未知的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生竭力想从自己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找到可以拼合的那一块。

她猛地踩下刹车。车子由于惯性向前滑了滑，坐在驾驶座上的柳苍疏身体也随之向前倾斜。

然后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印在车挡风玻璃上模糊的影像，和后视镜里显示的，自己身处的这个熟悉的地方。是一栋单元楼，在众多的民居中毫不起眼。

对的，她来过这里。那天她……

——接下来的事，我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我必须想起来。

女生循着模糊的记忆走进这栋单元楼。

那天她就是喝醉了，迷迷糊糊跟着一个搭讪她的男人到的这里。

是这张门没错，她记得那是张铁门，当时她不耐烦的一脚踢过去，还疼得大叫。

可是，现在这张门上贴了封条？

女生感觉到自己加快节奏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她推了推门。没有锁。

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女生愣了愣。

一张床靠在窗边，窗帘被拉上了。正对着窗的那面墙和地板交界的地方，有一个粉笔画的人形，似乎是一个人靠着墙角，摊开双腿坐着的姿态。

女生走近。一小步，一小步。胆战心惊。

她跪在那个人形面前。

她手心里，额头上，凉凉的全是汗。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又急又重。

她突然发了疯一样冲了出去。

——钟显淇。你这个疯子。

——你这个疯子……

是的，都想起来了。

——她被那个男人强行压倒在床上。她拼命地挣扎。她站起身来。她抓起窗台上的花盆。她把花盆朝那个可恶的人狠狠地砸过去，一下。两下。三下。

——她满脸都是血地跪在那个人的尸体旁。

——错就错在，那是她唯一想起的人，是钟显淇。她打电话给他。然后不知过了多久，男生一脸惊慌地出现在这个房间的门口。

——然后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平静过头的朝她笑。他说，你先走，我来处理。

——他把她推出门。然后。

——她做梦一样地回到家。

——然后，她接到那个电话。

——然后……

著名歌手钟显淇趁醉闯入民宅杀人案已经告破。嫌疑人被判处无期徒刑。

钟显淇静静地听着广播。他的眼前是一排黑色的铁栏杆。和一盏昏黄的灯。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吧。

他笑了笑。

虽然柳苍疏个性娇蛮了一点，最近他们也越来越疏远。不过，他还爱她。

所以，义无反顾地推她出门。然后，往自己的脸上，手上，衣服上，涂满了那个死人的鲜血，在还未碎的花盆上印上自己的指纹，把现场重新布置一遍。

对了，他还喝了很多酒。

总之，他成功的让警方怀疑到了自己，而不是她。

只是有些可惜呢。他在被追捕时，曾用公用电话给她打了个电话。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抓了个现行。

——还没来得及说，我爱你。

有人挡住了眼前的灯光。钟显淇抬起头看是谁。

他看到柳苍疏精致而苍白的脸。

他笑得几分匪气，几分天真。

对视良久，男生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于是他摸了摸鼻子：“哎呀，真是。我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