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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麦芒

来源:原创作者:胡力午
时间:2012-09-15 01:12:00点击:

十六岁的麦芒.

这年她二十一岁,她轻轻推开窗门,羸弱的身体上套着一件洁白的碎花长裙,苍白的皮肤为之相映,一头乌黑亮丽的刘海,悄悄的鼻梁,长长睫毛下一双充满忧伤的眼睛。窗外是一片金色的麦田,和风掀起的一阵阵的麦浪,在阳光,如金丝般耀眼的洒满大地。一切这般美好的景色,却有着离世的伤感和弄人的情谊。

桌上摆放着一个老旧的洋娃娃和一封发黄的信封,信封上歪歪曲曲的写着几个陈旧的钢笔大字,她双手拿着几张信纸,嘴角下蠕动的双唇轻微的喃呢的。良久的沉默之后,眼泪随之滴落在风中。

她叫李茵,同学都喜欢喊她“茵子”。茵子是个农村孩子,一直跟奶奶生活,直到奶奶去世。在茵子七岁之前有一个幸福的家。那时,父亲耕种田里,母亲操持着庭院,一家人虽然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直到她十岁生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彻底的改变了她的生活。那天父亲骑着自行车去给茵子买礼物,在村口的转弯路口不幸被一辆急速驶来的大货车给撞上,事后货车逃逸,待有人发现茵子父亲时,他已经离开了人世。茵子看着父亲躺在地上,满是鲜血,白色衬衣已被血液浸透,父亲双目紧闭,无论茵子怎么呼喊,父亲不再睁眼看茵子一眼。内堂的爷爷听到消息后心脏病发作昏死过去,事后抢救无效,在第三天后也相继离开。那天,茵子看着母亲唯独没有流眼泪,母亲静静站在父亲的旁边,她以为母亲不再爱父亲。在事后的一个月,茵子的家人也去乡镇府、派出所吵过闹过,乡长和所长也表示要严格追查到底,但是因出事地点相对偏僻,发现事故的时间也比较迟,因此也无从查起。乡里的几个干部先后过来慰问了几次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有强大的经济后盾,没有彪悍的人依靠,纵然身处荆刺,深知危难,心已千疮百孔,但依然表现的淡定其然、若无其事。把眼泪往肚子里面吞是好的表达,生活的粥本该用时间去熬,伤痛也能用时间平复。在事后的第二个月,母亲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去外地打工。离开前的一个晚上,茵母特意抱着茵子,给茵子讲述小时候的调皮事,给茵子买了她最想要的洋娃娃,告诉她别哭,女孩应该学会坚强。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走了,走得是那样的突然,悄无声息,好像一切恍若梦中。在茵子的床头,母亲给茵子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存折本,茵子一直都没去拆开。茵子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离开。那天晚上,茵子独自跑到父亲的坟前,哭着哭着就在父亲的坟前睡着了。奶奶发现茵子不见,急忙召集村上左邻右舍去寻找。最后在坟前找到还在熟睡的茵子,茵子眼睛哭得红肿不堪。过后,茵子认定了母亲的冷漠与无情。

茵子的奶奶虽然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有着传统的思想观念,但身处在这现实的社会,谁还能传统得起来呢?奶奶也明白生活该要用粥去熬。开始茵母的离家,让奶奶是无法接受,对茵母打来的电话不是不接就是铺天盖地的责骂,在村里村外也是处处数落茵母。后来茵母许诺每个月给账上打钱,供奶奶和茵子的生活,奶奶的责骂声才逐渐消色。

时间虽说是最好的刀伤药,能把伤口愈合,但也会留下挥之不去的伤疤。何时开始,茵子渐渐喜欢上了艺术。她喜欢绘画,喜欢白描淡写、暗香隐秘的美感。但若想成就一名画家,除了奋发的天赋之外,还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柱,纸、墨、笔、宣这一系列的消耗品都需要金钱给养。奶奶所给的钱除了每周的生活费之外就根本没有多余的零钱,而奶奶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每个月所需要的医药费用都不够维持的。虽然茵子的姑母也多有支助,但也都只是凤毛菱角。都是农村里的人,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却只能弄一个生活上的自保。尽管如此,茵子依旧没有放弃对绘画艺术的追求。课本上、书桌上随处可见的素描刻画,铅笔也总是用到不能再用才扔掉。茵子喜欢玩弄沙画,一种不需要任何成本就能展现出视觉动态效果的美。茵子不懂艺术美感理论,只是在姑姑家的电视上看到沙画表演才知道绘画的艺术美不一定就是体现在纸上。

姑姑家离茵子家很近隔,姑母有一个儿子,比茵子大四岁,因为在学校调皮无心读书很早就外出打工,一直在外飘着,电话很少打回家,所以茵子成了姑父姑母家的串门常客。茵子常帮着姑父姑姑做一些能力所及的家务。姑父和姑姑很喜欢茵子,除了对茵子的不幸感到同情以外,更多的是茵子的懂事。

随着中考升学,茵子跨入了她的十六岁。在中考的前一天,茵子接到了茵母打来的电话。茵子很少去接听母亲的电话,她不愿意去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对不起”。茵母提出要茵子去城里读书,茵母希望自己照顾茵子。茵子听完这个消息,她惊诧了。以前奶奶和母亲的通话,茵子隐约知到母亲已近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并且有了一个小孩。茵子不愿年迈的奶奶和姑姑,她不愿意和一个抛弃自己女儿的人生活在一起。茵子恨自己的母亲,她感觉只要想到母亲,总感觉有东西一直在自己心里蠕动,而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到了赃,想到了恶心。

病,刺入骨髓的伤痛,不但伤害自身,也伤害身边的人。一张病危通知单下来,让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傻了眼。从小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奶奶已是茵子这一生最亲的人,茵子不能够失去奶奶,但命运总是爱这样作弄人。奶奶一直患有一些老年人常见的养身病,本来这不算什么。但这几年的操劳与刺激也让老人的身体连续走了下坡路,茵母又要求茵子同她一起生活,这更无法让老人接受,精神恍惚的从阶梯上摔了下来。现在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情况不容乐观,必须转到市医院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但转到市医院必须得多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这段时间的治疗已经把家中的所有积蓄用光,姑父姑母家也欠下一屁股的债,绝望之际。

世间繁华若梦,却斗不过往事随风而去,留得一丘冢薄土。终于,奶奶在第二天的晚上摆脱了世间的繁华与苦楚,也了断了心中牵挂的爱与怨。奶奶的离开,让茵子感觉精神的支柱坍塌。奶奶的尸首在第三天后得以下葬,葬礼一直是姑父操持着,村邻左右的也都有来帮忙,才得以使葬礼顺利完成。为奶奶守丧期间茵母打个电话过来询问了茵子的情况后,说一个星期以后来接茵子就草草挂了。

茵子的不愿意也和奶奶的尸首一起葬在土堆里,生活不仅仅只是想与不想,愿意与不愿意,太多的因素包含在其中。一个星期以后,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村子里面,是茵母来接茵子。这是母女离家相隔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漫长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当茵母第一眼见到茵子是,她似乎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到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茵母眼睛里噙着泪水,看到女儿对自己冷漠的表情,感觉女儿是如此的陌生。茵子看着母亲,一直在记忆中憎恨的母亲,如今茵子除了对母亲的冷淡感,已经找不到其它感觉,或许茵母跟过去相比更多出了一份城市女性的气质,少了农村妇女的俗气。在茵母身边,一个三四岁大左右的小男孩依偎在茵母的身边,带有一点调皮性质的可爱。

茵母所住城市是一个沿海开放城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世界,住着很多朝九晚五为之奋斗的人,也同时住着一些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人。要在这个城市扎根生长不容易,特别像茵母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女人。她把自己放逐出去,像风筝一样,只要有一根线就敢于飞上蓝天,线断了,只能越飞越远。

茵子第一次见继父,是在第一天晚饭的饭桌上,茵子的继父是一个林业局的一个小职员,四十几岁的样子,矮小个子,胖墩身材,满脸横肉,说起话来老大话连篇,总带一副官腔味,以至让茵子感觉有斯文败类这一说。但继父的话语还是比较幽默,总爱以幽默的口吻问茵子一些问题,这样的问题恰好给这顿沉闷的晚餐带来了一丝活跃的气氛。当茵子知道满桌的饭菜都是继父一个人做的时候,了解继父是一个挺会操持家务的男人,对继父也就少了几分敌意。

起航,每一个梦想家行程的开始,借着那激情四溢的青春,去扬起梦想的航帆。几天后茵子顺利进入一所艺术中学,这一切都是继父一手操持的。继父很喜欢茵子,对茵子的关爱绝对不少于对自己儿子的关爱,茵子渐渐的也不在有排斥继父心理。茵子第一次去继父书房给继父送粥,在继父的书房中,茵子看到一幅大笔书写的“爱”字,只是这个爱之独特之处在于把“爱”下面的“友”换成了“心”。茵子好奇的问继父,继父告诉茵子爱要用心去爱,只有用了心,才是真爱。继父还告诉茵子,母亲一直都爱着她。即便如此,茵子与母亲始终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一段心理最遥远的距离。“父母之爱子也,则为之计深远”,茵子现在还不能理解母亲的这份爱。

每一段故事里面都有一个男主角,每一个男主角,都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每一段故事里面总会藏着一份纯洁的情谊,每一分情谊都围绕着一个一个故事展开。那年,茵子与他认识。开始了隐约呈现的生命意义赋予她诚挚的问候,一句简单的话语,牵绊了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不要让我们成为迷途的羔羊,生命至始至终有它绚丽色彩,我们挥舞手中荧光棒,发出点点星火之光,坚强,成为我们唯一的方向……。”

他叫季安杰,承载着天与地的梦想,认为音乐是连接天与地的桥梁,一次次的推开心灵中的百叶窗,企图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光明,他站在窗台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吉他上的每一根弦,嘴里唱出温润如玉般的声音。安杰家庭显贵,父亲管理一家上市公司。他喜欢音乐却不能追寻音乐,父亲让他学习金融管理,安杰唯有遵从父亲安排。不管他再有音乐天赋,成绩再出色,在父亲的眼里没有遵从自己的安排就是不务正业。

安杰并不是艺术中学的学生,他只是跟着艺术中学的音乐老师学习。在中考之前,他曾有报考艺术中学的想法,但没得到父亲的支持,后来在母亲的帮助下隐瞒着父亲在艺术中学报了一个培训班。安杰很有音乐天赋,虽然只是在培训班,但他的成绩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业学生,很快安杰的才能得到老师的赏识与认可。

每年一届的公演是艺术中学最浓重的活动,对艺术中学的学生,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谕。茵子和安杰的认识也正是这次公演。这届公演,作为主办方的校方推出一趟比较有新意的节目作压轴,是由音乐和绘画组合的哑剧,音乐与绘画是两门不同的艺术,音乐受于耳,绘画受于目,把音乐与绘画两种艺术融合在一起,耳目结合,给予精神感受上的最大刺激,这不仅是艺术手笔的创新,更需要真正懂得乐理,有品位的人才能感受它的美。学校决定由茵子和安杰两个演出。学校之所以选择他们俩,不仅指他们俩在音乐绘画方面功底不错,更重要的是茵子是刚转来的学生,代表校方演出比老一辈学长更为适合。所以由他们俩个的配合。这样的配合不单单是技艺上的手法,更需要心灵上的默契。

公演是在五月中旬,为了表演的完美性,茵子和安杰每天在学校排练。安杰是一个挺会逗女孩开心的男孩,每次练习过后都会拿几句玩话挑逗茵子。开始茵子对安杰毫不理会他,渐渐两人相处熟悉后,每当安杰逗茵子时,茵子就会捂住耳朵,双眼紧闭,实在受不了了就起身追打安杰,直到安杰喊着“女侠饶命”、“在也不敢了”之类的话语求饶来结束这场追逐战。每天排练到很晚,安杰以护花使者的身份送茵子回家。茵子家与学校距离并不是很远,却要经过一条古老的街道,街道两旁种植着参天古枫。每当走到这条路上安杰就会说些鬼怪故事给茵子听,茵子每当见安杰说话就会象征性的追打着安杰,直到累了,两人喘着粗气一起唱着 “不要让我们成为迷途的羔羊,生命至始至终有它绚丽色彩,我们挥舞手中荧光棒,发出点点星火之光,坚强,成为我们唯一的方向……”。

生活以另一种形式凸显意义,如沙画一样,用另一种形式把一幅幅固定不变的画变成一种流动的色彩,似水般的阴柔美,诠释着是生活的意义,决定这种生活形式的是一双双手和手下的每一抹细沙,是每根琴弦上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刺激下的神经。在学校礼堂前有一块草坪。茵子喜欢躺在这块草坪上,看着天空,这块草坪成也了茵子和安杰每天中午的休息场所。他们俩坐在着草坪上,望着蓝天,谁也不说话。有一天,安杰告诉茵子他生活的家,那样的环境,他很不开心。每天晚上都在听父亲的唠叨,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真想离开这个地方。茵子听着安杰的诉说,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眼泪也随之落下来。在她看来,安杰是多么的幸福,纵然是每天面对千百般不是的父亲,但起码父亲还是爱他的。安杰看到茵子留下眼泪,问她怎么哭了。茵子用衣袖擦完眼泪,说只是想到了家,想到了父亲,她只告诉安杰父亲因车祸去世。安杰听到茵子的父亲已近去世,没敢在问下去。

公演的时间越来越近,茵子和安杰每天晚上都要排练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这天下午安杰很早的就来到了排练室,推开教室的大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平时茵子早在沙台上练习了,今天确还没来。安杰以为茵子有什么事耽搁了,便拿起小提琴一个人练起来。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没见茵子过来,准备拿出手机给茵子家打电话。刚拿出手机拨通,就看见茵子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安杰见茵子面色苍白,问茵子是不是感冒了,茵子只是说“没事,可能有点感冒”的话就去沙台继续练习。安杰看着茵子苍白的面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提议说今天别练了,早点回家休息。但茵子一口回绝了,公演只有两周的时间,如果这趟节目出了什么问题,不单单是茵子自己,更是整个学校的声誉。这天晚上一直排练到十点多才回家。

茵子回到房间直接就睡了。晚上,茵子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她梦见自己站在片金黄色的麦田中,天空下风撩动着金黄的麦叶沙沙作响,茵子享受着这家的声音。突然,茵子听见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呻吟声,茵子记得这是奶奶的声音,她好想奶奶。茵子不断的拨开层层麦穗向奶奶发出声音的方向奔跑,眼泪潸然落下,嘴里不断的呼喊着奶奶。这是奶奶的声音突然消失,后方传来母亲的嘲笑声,茵子转过身,捂住耳朵不让自己去听,但阵阵的嘲弄声在茵子的脑海中不但的回响。茵子转身向后方望去,刚才站立的地方,金色的麦田已被一股股黑烟给侵吞,母亲的声音正是从黑烟中传出,一点点向茵子蔓延,母亲的声音越大,茵子脸色铁青,心中惶恐不安。想跑,而脚步却好像定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半步,眼看着风暴一点点将自己吞噬……

茵子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霓虹灯下红透的半边天,回想着梦中情景,眼泪悄然滑落。她很害怕再失去,却不知道已经失去很多的自己还能失去什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突然好想奶奶,好想村庄,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想着想着茵子模模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后茵子感觉自己精神好了许多。在每个人心中都一面墙,把原本看的见看不清的东西事物分隔开来,把幸与不幸、天堂与地狱划分出来。在此之后的晚上,茵子不断重复着梦中的情景,这样的梦更像魔鬼一样的缠着她,茵子的面色越来越苍白,高烧让茵子额头上汗如雨下。茵母因小孩感冒发烧一直不退而劳心,也没多大在意茵子,见茵子脸色长白,也只是稍作关心的询问了几次,知道茵子最近在为学校的一个节目演出排练,以为是排练太累,嘱咐她多多休息。

花苞长久的酝酿着,只为等待开放的花期。这天,是学校公演的日子,学校礼堂人物齐聚,各类行业专家也都聚集在这儿,学校操场停满了车,虽然这场演出只是学校内部组织的,可还是引来大批记着,为这场演出更是平添了不少社会性质的色彩。演出开始,茵子安杰的节目作为学校的压轴放在最后一场。茵子的身体状态也一天比一天严重,虽然在药店买了些退烧的药物,却没有一点用。化妆师在给茵子化妆时,见茵子面色惨白、精神不振的,亲切的送给茵子一个微笑,要她加油。化妆师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二十几岁左右。茵子看着她甜甜的笑容,感觉很温馨很甜美,茵子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最后一个节目是《天鹅湖》,到《天鹅湖》上场,茵子和安杰也在后台准备上场。,然后就是茵子和安杰的《幻梦》,《幻梦》这个名字是茵子和安杰共同起的。看着台上跳《天鹅湖》的女孩优美的身姿,宛如一只悬浮在水上的天鹅。《天鹅湖》伴随着音乐的结束,紧接着茵子和安杰登场,走向舞台中间向观众行礼后才走上沙台,安杰随在茵子身旁,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台下的灯光照射开来,印在舞台的大屏幕上。安杰音乐响起,茵子开始绘画那重复若干遍的沙画。从茵子手下的小屏幕到舞台后面的大屏幕,逼真的画面随着音乐的高宕起伏而呈现性质的图画,似每一幅画面的动荡起伏都带动着音乐的变化,音乐定格在图画之中,图画流动着跌岩起伏的乐章,随至高潮之处的迭起,引发台下阵阵掌声。

演出顺利结束,茵子看着台下观众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脸上才露出一阵笑容。表演结果评选出来,专家评委一致认为《幻梦》无论是在技巧上还是创新上都是其它节目无可匹极的,但《梦幻》作为学校推出节目,并不能参选评分资格,而以特别奖嘉许。

演出结束后,安杰带茵子来到学校礼堂前的草坪上,安杰告诉茵子以后不会在来学校了,这场演出也可能将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表演,学校培训演出的事被他父亲发现。他父亲本是不允许安杰来参加演出的,最后安杰以以后不再触碰音乐为条件央求父亲让自己参加这次演出,父亲才允许安杰参加。茵子听着安杰说完,两人依旧像从前一样安静的看着学校的天空建筑花草树木,茵子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一辆宝马车行驶过来,从车上走下一对中年男女,把安杰带走。茵子看着宝马车扬长而去,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里萌发出一种心酸的感觉。时间把想要带走的东西留下,把一切原本以为带不走的东西带走,留下一堆恍若隔世的残梦。

公演结束,安杰走了,在此后的每一天,茵子继续她那两点一线的生活,学校到家,家至学校。茵子没在和安杰联系,也没什么和学校的其他同学说话。心中的那一番天地,那一道伤痕,永远成了与外界的一道厚重的城墙,自己出不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茵母望着自己的女儿,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女儿,现在变成一个冷淡,甚至有些厌世的女孩。茵母想开导茵子,改变茵子,填补她心中的伤痕,却感觉太多的无能为力,孩子心中的伤太深。在茵母的印象中,每次找茵子说话,绝不会超过三分钟,茵子空洞的望着其他地方,无视母亲的存在,茵母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话题以外的话语。

茵子把生活过去化,始终生活在过去的恨意中,把母亲当做仇视对象,把现实生活魔鬼化,不敢面对和接受现实生活。这样的心态随她每天,茵子的身体越来越差,面色苍白,还不时伴随着呕吐感,每当这种呕吐感涌上,茵子总会想到逝去的亲人,父亲、爷爷、奶奶,茵子好像在见到他们一面。茵子不愿意告诉母亲,不愿意把这种顽强的脆弱展现出来,为了这虚弱的坚强,茵子每天特意化妆来掩饰自己苍白的面容。直到一天,身体的羸弱致使她无法掩饰下去,虚弱的生命体找不到顽强的意志作支点。

这天早晨,茵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踌躇在床上,回想着噩梦中的情景。这时茵子感觉脑子越来越沉重,耳边嗡嗡声响,鼻子中好像有液体流出。茵子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鼻孔中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流入嘴角,颌下,最后滴在衣服上、地板上,满地的鲜血。茵子被镜中的自己吓坏了,茵子想到父亲安静的躺在地上,血液染红的白色衬衣。茵子感觉头越来越晕,整个大地在急速旋转,慢慢的茵子闭上了双眼。

当茵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继父发现茵子醒来,急忙跑去叫医生。茵母看着昏睡两天的茵子终于醒来,用衣袖抹去眼角的眼泪,忙问茵子想吃什么,自己下去给买,虽然床头摆满了各类水果食品。茵子望着母亲没有说话,这样一个绝情、没有眼泪的女人,今天竟然也流泪了。茵子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很快医生就过来,医生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宽脸,戴着一副眼镜,对茵子笑了笑,然后给茵子做了个简单而全面的检查,检查完后转身告诉茵母别给茵子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喝点白粥就好,又对茵子笑了笑,安慰茵子没什么事,先好好在医院保养一段时间,就走出了病房,继父也随着医生一起走出去。

茵母看着面无血色的茵子,眼泪禁不住落下,看见茵子正朝自己看,马上把眼泪擦干,说去食堂买点白粥。茵母刚起身就感觉脑子一阵眩晕,茵母定了定神才走出房间,留下病床旁皮木椅子上深深塌陷的痕迹,看得出来茵母已很久没有离开病床半步了。茵母刚离开,继父紧接着进来。茵子望着继父深锁着眉头一脸紧蹙,问继父自己得的什么病,继父也只是笑而不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大病的话来,也转身离开房间。茵子知道继父是一个好人,一个称职的父亲。茵子对自己的病情大致猜出了一二,知道自己可能得的什么难以治疗的病。茵子不想连累继父,更不想欠别人什么,哪怕自己会死亡,这样也毫无怨言。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谎言,就像茵子始终会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样。一个星期后,当茵子被医生告知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时,也宣判了茵子人生旅程的终点。化疗是残酷的,几次化疗下来虽然让茵子的病情得以控制,但也深深的让茵子尝试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徘徊在生死边缘,茵子不断的呕吐出她胃里面所剩无几的东西,头发也随之一指指的脱落。茵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稀松的头发,铁青的面容,双眼中露出的沧桑之感,这还是以前的自己吗?茵子不敢想象那一天像电视里面癌症患者一样带上假发,面色神伤的走在某一个大街小巷,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茵子的病情虽然得到了短暂的控制,但是医生也不敢保证会在什么时候复发。医生给的建议是继续住院观察,等到找到适合的骨髓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茵子不想呆在这可怕的病房里,几次向继父提出出院,但是都被继父驳回。茵母放下工作专心照顾茵子,继父也每天忙着四处奔走筹集手术费用。茵子知道继父家的经济能力,几次为自己化疗已经让这个原本充裕和谐的家庭入不敷出,外加上昂贵的手术费,茵子真希望不要有适合的骨髓,这样还可以安心离开。

人生的旅程累了,就会有种归属感,回到初生的地方。这天晚上,茵子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了自己家门前的麦子成熟了,父亲站在金黄色的麦田中间,对着家的方向高兴的一个劲的叫喊,母亲在庭院望着父亲,也不断的微笑着朝父亲挥手。茵子醒来后,看着在床边沉睡的母亲。茵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母亲的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脸上多了几道皱纹。母亲也老了。茵子感觉这样的恨好累,她想回到乡下,看看金色的麦田和父亲挥动的双手。她想原谅母亲,想紧紧的抱着母亲告诉她,不再恨她,不再这样任性,不再这样无休止下去了。茵子想着这样的一切,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模糊了视线。茵子悄悄的走下床,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执笔把心中所有的情感跃然于纸上……

信中写到:

亲爱的母亲、继父: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别再找我,我也不知道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会是在哪儿,但最终的地方会是天堂。这些天对我的照顾让们受累了。每次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看着体内鲜血一滴滴从鼻子、口腔中流出的时候,看着头发一把把的脱落,我不断的想着,欠的债总要换,欠的情也是一样。我不想欠你们太多,我无法掌控生命的轨迹,无法按照你们预想中的发展,我也无力去偿还您和继父对我的爱。在这短暂的生命之旅,在我所有的青春回忆中,我一直把我自己埋葬在爱恨的边缘,从父亲的去世,您的出走,奶奶的长辞,我把我生命中所有的不幸都附加在对您的恨意上。曾多次的想,如果当时没有那场车祸,没有你的离开,我的生活将是一幅怎样美好的景象。在这仅有的一个月里面,生命不断向我发出预警,告诉我生命还有多久,我不敢想象。我不愿意看您为我所牵挂,不愿意在我真正离开的那天看到守在灵柩前哭泣的你,因为曾经的我是那样的任性,那样的恨您,认为您是一个绝情冷淡的母亲。当我病后,您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您的白发、皱纹,憔悴的身体以及苍老的容颜,我发现您老了,我的心也随之软弱下来。我把自己置身在了矛盾之中,曾经我是多么的恨您,现在又是多么的矛盾。我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我,也不敢面对未来的你。想着把它交由时间去冲离、淡化,这样也就够了。时间是生命的毒药,也是心灵的解药,经历了从生离病至死,悲欢离合,想到还有下辈子,我希望还能够继续做您和继父的孩子,而这样也够了。这辈子我活的真的好累好累,也好想父亲奶奶,不知道他们在天国过的怎样,不久后,我也将能再见到她们。我会在天国看着你们,祝福你们能够永远的幸福健康快乐。爱您们的女儿亲笔。

第二天,茵母醒来,看完这封信,呆呆的望着床上,手中的信已滑落在地下,茵母拿起床上洁白的枕头,上面散发着茵子余留的气息,眼泪滴落在枕头上,一滴,两滴,三滴,枕头上已浸满了茵母的泪水。这时,继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张红色的存折本,欣喜的冲着房间里面喊着。但在床上已近不见了茵子的身影,茵母呆坐在床上对着枕头流泪,地上几张散落的信纸。继父捡起地上的信纸,看完信继父的眼泪早已在眼眶打转,长长叹了口气之后将茵母抱在怀中。

“不要让我们成为迷途的羔羊,生命至始至终有它绚丽色彩,我们挥舞手中荧光棒,发出点点星火之光,坚强,成为我们唯一的方向……”茵子站在窗边哼唱着这首歌,鲜红的血液再次从鼻中滴落下来,伴着记忆,随着眼泪,和风而去。茵子想把心中的梦埋藏在这儿,和埋藏的情感一起守望远方的归期。茵子拿出以前破旧的画板,铺上一张纸,取出一支笔,望着窗外金色的麦田,每一株麦穗透着刺尖的麦芒。茵子执笔绘画:在一片金色的麦田中间,一男人手指前方的家门,一手牵着身后的女孩,在女孩的后方,一位妇女蹲在地上,双手握着小女孩的另一只手,小女孩一边望着身后的妇女,一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责任编辑:汤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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