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个下午，我在看着区别词和副词。纠结地想为什么“初级”是区别词，而“高级”、“低级”是形容词，死命地记副词的类别，其实脑子里一片混乱和不经意。耳机里，MyHeartWillGoOn一遍又一遍，如此能让人内心安定的旋律依旧没有安定我的内心。

不经意地一抬眼看了看窗外，暗黄色的天空，暗黄色的墙壁，暗黄色的空气，一片陈旧的感觉。这份陈旧让我觉得不真实，不真实的究竟是什么呢？眼前的一切？这个时间？辨不出。这份暗黄，这份陈旧，使目之所及的一切凝固。眼前的凝固影响了我的思维，脑子在这时也跟着不转了。好吧，让这一切都不要动吧，我也不想记什么东西了。休管这些副词，休记这些副词，休去辨认这些副词，在这个时候，这是很奢侈的幸福。突然想，如果每次累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窗外这片陈旧的暗黄色，然后感觉着被暗黄色笼罩着的一切，凝固的一切，然后脑子也可以停止工作，就这样休憩着，休憩着，休憩着，那该多好。

当写完这些的时候，一抬眼，余晖已从天际消失，天空自然变成灰蓝色，对面的墙壁自然变成灰色，空气中的暗黄色也消散了，整个的，这份陈旧已消失，凝固的眼前的一切又活过来。转意才发觉，耳边仍然荡着MyHeartWillGoOn,旋律那么让人心安。低头，继续分辨副词，极其、格外、几乎，仅仅、一律、共，经常、时常、立刻……

2

趴在桌子上算积分，算来算去依旧不会，头疼得厉害，眼皮沉重，于是趴在书上睡觉。不知什么时候，沙沙的雨声响起了。于是，伴着雨声，安然休憩。记忆回到了初三，最是那个下雨的春天迷人。我坐在靠窗边的位子，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一个人将头偏向窗外，看雨就那样下着，下着，耳边是雨的声音。那一场雨在我的记忆里下了好几年，每想起它来时，心都被雨浸湿了，可以捏出水来。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听雨吧，雨声在耳边响着的时候，惆怅就会没理由地泛上来，轻飘飘的，像拨不开的雾一般的惆怅。而这份惆怅，我挣脱不了。

而我，也只有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头靠在手臂上的时候或埋在枕头里的时候，才能听到那天籁般的雨声。那么清楚，那么真实，徐徐地传入我的耳朵里。它拍在房顶上、墙壁上、树叶上时的“沙啦啦”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密不疏。它就在我的耳边兀自地下着，下着。只是，我知道，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雨。因为，无数次的，雨声真实地在我的耳边响着的时候，我睁眼，抬头，望向外面，却发现，没有下雨。室友都嘲笑于我的幻觉，可我知道，那雨声真实的存在着，雨也真实的在下着，我执着于我的感觉，可是，每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为什么它就消失了呢？

就像这次，我真实地听到雨声在我耳边响着，不缓不急的“沙啦啦”的间隙中，夹着雨掉在地面积水处时而有的“啪啦”、“叮咚”的声音。只是，当我睁眼抬头时，外面分明是不在下雨的。于是我又重新闭眼，将头靠在手臂上，于是，那不急不缓的“沙啦啦”的雨声又响起来了。于是我知道了，那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雨，它一直在我的世界里真实地下着，雨声也一直真实地存在着。

3

前往自习室的路上，一个人背着书包安静地低头爬楼梯，然后走到了翔园的主干道上。夏雨新停，目之所及的翔园主干道上的古老树木的枝干均已被雨水浸湿，呈暗褐色。广玉兰的叶子在这个时候油得发亮，墨绿墨绿的。尽头那一棵的枝头挂着这季最后的一朵广玉兰，白色花瓣尽情舒展。记得刘来长沙看我时，说，赣州的广玉兰在四月怒放，五月已不见多少了。而长沙，五月才迟迟开来，六月末才陆续谢去。如此推之，那比长沙纬度高一些的地区，现在是不是广玉兰正漫树白花灿烂呢？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次第开来”这个词，用在这里，多美！

快到图书馆时，抬头发现右边的两棵不知名的树在这个迫近7月的日子里依旧落叶萧萧。而在满地红叶堆积之时，却是它枝头灿烂之际。只可惜的是，它的花是像毛毛虫一样的绿色绒条，只能让我避而远之，远而避之。

走过这两棵开花的树后，就到了图书馆。于是又默默爬楼梯，拐弯，进自习室，坐下，翻开上午没看完的新闻写作，压制自己沉下心来背新闻采访。

4

天在这一天放晴，所以傍晚的翔园格外有感觉。和室长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头上那棵枝叶繁茂的开着绿色绒条的奇怪的花在深蓝色的天空印衬下，格外美。欣喜着让室长看，室长抬头，也笑了。头顶上，深蓝色为底色，暗绿色为主要颜色，中间夹杂着浅绿色的花，一幅色彩和谐美丽的画面。我们两个就这样一起抬头欣赏这片美景，一起惊叹这幅美丽的画面。其实，树下这幅画面也很温暖的。大概，以后没有机会和室长再像这时一样共同欣赏美景，共同赞叹美景，共同笑了。而在毕业很多很多年后，再想起我和室长一起在这个美丽的黄昏，停在一棵叶茂花繁的高树下抬头看深蓝色的天空下的树的画面时，心里依旧会很温暖，很温暖。

5

那几棵开着绿色绒条的花的树在离考试只有一天的这个时候，落花了。而我，刚好遇到它落花的时候。风在这几天格外大，疾风吹过来时，那绿色的小小花就这样纷纷扬扬地在空中停留了很久，然后，落了一地。树下，刚好是一个经过的女生，一手撑伞，一手扯着裙摆，以提防大风把裙摆吹起来。绿色绒花落在了她的伞上，然后掉在了地上。又一阵风吹过来时，绿色绒花又纷纷扬扬地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很久后才安静地落在了地面。满世界的飘扬的绿色绒花，使视线都模糊了。谢道韫用“未若柳絮因风起”来形容纷纷白雪，而这时候，我只想用白雪纷纷来形容眼前的飘飏着的满世界的绿色绒花。

再美好的景色都不可能永久保存，一如再细腻的感知美的心境不能一直持续。尽管绿色绒花依旧落着，但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我还是穿过了翔园，穿过了绿色绒花，来到了图书馆，进了自习室，低头默默看先秦，并且祈祷第二天开始的考试不要挂。

6

考试第3天的清晨，和周丽坐在一楼的自习室里，为即将考的英语做准备。本来英语就差，又实在没有兴趣，所以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无限无聊痛苦之际，抬头看右边的窗户（一般不认真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看窗外）。图书馆的墙壁是由双层玻璃砌成的，每道墙只留出两个上下排列的窗户，窗户半开半掩，窗户打开的角度刚好让玻璃把阳光折射过这边来，于是我看到了很明媚的阳光。而在那半开的一面看见了窗外茂密的树，让我想起了“凿翠开户牖”，虽然主客体反掉了。看够了，低头继续不情愿、不认真地看单词，却总是抬头看外面，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想到去年高考的那两个上午的阳光也是如这般明媚。但总觉得这明媚的不够纯粹，我看过的最纯粹的阳光大概就是《南国野兽》里的阳光吧，那才是真正的阳光。

而今，如此痛苦的期末考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来，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备考的一个星期和考试的4天半尽管如此痛苦，但也这样结束了，有一种一切如梦的感觉。

（这篇是我偶然翻前两年写的文章时看到的。写它的时候在张公岭，现在在天马。张公岭的图书馆、去图书馆必经的翔园，这些已经模糊的意象在这些文字中，又重新明朗起来了。这让我更深刻地体会了《追忆》里面，作者回忆早年的斯万时的那段描写——“似乎人的一生无非同博物馆一样，其中同一时代的肖像都具有一种家庭特征，一种相同的色调——早年的斯万，整日悠闲，散发出大栗树、覆盆果和蒿草叶的芳香”。这种类似于通感的体验是奇妙的。）

（责任编辑：徐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