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智渊的车缓缓停在窄小的巷子里。刚拉开车门,路旁阴沟里散发出的气味就把他挡了回去。
拿出演员的敬业精神,男生硬是憋住气走下车,临走前怀疑地瞟了一眼GPS。
——这里真的是小时候那个温馨快乐回忆的所在地?
掏出一条手绢,男生走到一张掉了漆的木门前,把手包住,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直皱着眉。
“谁啊,大中午的跑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从门缝里钻出来。
“请问……这是成阿姨家吗?我是尹智渊……”男生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门猛地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看着他:“进来吧。”依旧没有好声气。
尹智渊记得这个女人。在他印象中,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一句客气话,因此没有什么好名声。她对待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因此成瑜恩也不喜欢这个养母,有一次她又要动手打女儿,成瑜恩看着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冷冷地说了一句:“等我亲妈来了,就有你好看的了。”结果,换来更惨烈的一场打。
收回思绪,尹智渊笑了笑:“谢谢。”便跟着她进屋了。
“随便坐。”女人先往一把竹椅上一屁股坐下,再抬起眼睛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一向傲气的尹智渊赔着笑:“阿姨还记得我吗,我家以前就住在这条巷子尾……”
“知道知道,你现在出息了,能住好房子了,也看不上我家成瑜恩了。”刻薄的语气,“老娘我还是粗人一个,不会拐弯抹角,您有事就说,行不?”
“那个……瑜恩她……”
“别问那个死丫头的事,一提她我就有气!”女人翘着二郎腿,忿忿地道,“每次找她要钱,都板着副脸找人赶我,养这么个玩意儿真是赔死了……”
尹智渊了然的点头:“知道您生活困难。”掏出支票簿,随意写了个6位数,双手递上,“不会白问您的。”
眯眼打量着那个数字,女人冷笑:“就这么点,真是的。”一边把那张纸折好放在口袋里,“算了,问吧问吧,问完快走。”
在心里暗骂一声,尹智渊恢复一贯的傲气:“瑜恩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那个死人啊,还不就是去执行一次跨境行动,把命丢在了日本,还他妈给我乱搞,搞出个女儿来!想我十几年把她辛辛苦苦养大……”
“那,你先夫家有没有直肠癌病史啊?”
“没有!”被打断话,女人很生气,“要有也是那个日本贱女人得!哎呀!说不定我家成瑜恩得癌症,就是遗传了那个婊子!”
“您现在有她生母的消息吗?”
“就是上回来过一次,说要把那丫头的骨灰带回日本埋……有钱人的款啊,好像我比他们低一等……”
“现在还可以联系到吗?”
“来的是她家的侄子啦!中文倒讲得很顺,长得也不错……”
“阿姨可以联系到那个人吗?”尹智渊觉得没有白来一趟。现在这女人可憎的面孔都变得可爱了。
但那女人摇了摇头:“不能啦。不过我有他的名片,都是日文,看不懂啦。你要的话……”
尹智渊看着这女人做出要钞票的手势,毫不犹豫的又开了一张支票。
那女人起身,拉开一个抽屉找了半天,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尹智渊拿过来一看,表情就凝重起来。
那几个最大的字,他因为最近常常看到,所以一下就认了出来。
——向田也。
古绰椰反复练习着作曲,吉他拿在手里,随意地弹,却没有一点灵感。
向田也坐在一旁:“你非要学会作曲干什么?再有几天就要进棚录音了,你还是先练一练要唱的歌和要跳的舞蹈吧。”
“影儿不是还没编出舞来吗,急什么。”古绰椰不客气地指出真相。
“什么?还没编舞?”向田也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
“这不是重点啦。反正不管我们歌唱得多烂,舞跳得多丑,轩轩的脑残粉丝也会支持的。”古绰椰不屑地一笑,伸手拿了片PICK,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弦。
“你难道没发现4ever的anti越来越多了了吗?”向田也提高声调。
古绰椰瞟了他一眼,专心她的作曲去了。
向田也皱着眉,正想说她几句,手机响了。只好走出工作室接电话:“你好。”
“我是尹智渊。”
向田也笑了笑:“终于发现我和成瑜恩的亲戚关系了?”
“我就想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拿走了瑜恩的骨灰,应该知道她的真正死因吧?究竟是什么,和刘暻轩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些干什么,你和她早就没关系了,不是吗?”
“这你不用管。”
“你还真是自视甚高啊。我凭什么告诉你?”
尹智渊语塞。
向田也接着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薰子确实是有直肠癌,可是她是死于氰化物中毒。谁下的毒,目前还未可知。但是可以肯定,刘暻轩是知情者,而且事情和五年前鲜为人知的齐依之死有关。如果要查,请自便。反正,齐依当时跟你也很熟啊。”
尹智渊沉默半响,生硬地道:“谢谢。这些对我很重要。”便挂了电话。
向田也收起手机:“连我们都查不出的事,你要是查得出,算你本事好啦。”冷笑一声。
正转过头,看见古绰椰倚着门,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
向田也逼视她:“听见了?”
古绰椰点头:“对啊。反正对方可以知道,那么我听见也不会怎样吧。”
向田也的表情缓和下来:“我就欣赏你直言不讳的个性,比起那个太会骗人的刘暻轩,说话半真半假的韩幻和连谎都说不好的苏骥影,你简直是性格最好的一个。”
“多谢夸奖。”古绰椰无谓的耸肩,“不过,以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因为我虽然说实话,但不负责保守秘密;也因为我不是只对你一个说实话。
刘暻轩与邢毅并肩走在KS练习室外的走廊上。夏日渐临,空气开始有了热度。刘暻轩换上了单薄的t-shirt,露出同样单薄的锁骨。
“小叶的表现还好吧?”
邢毅点头:“据带班的老师说,进步很快。你果然做了个正确的决策。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会打爵士鼓的啊?”
“有一次在练钢琴的时候喊她去帮我拿个乐谱,结果她很久都没过来。当时手机没电了,就自己去找她,结果看到她一个人在打鼓。后来我问她才知道,她初中时学过,可惜家里没钱,就没继续下去。她到KS来,也就是为了能重新打鼓。所以这次趁机会卖个人情。还好她没让人失望。”
两人继续交谈着。不知不觉走到练习室门前。“要不要进去看看她?”邢毅问。
刘暻轩点点头,推门。
里面有几个各自在练习的练习生,见来人是刘暻轩,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角落里在老师单独指导下跳滑步的男生。
刘暻轩循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马上收回目光,故意忽略不看那个角落,然后四处寻找小叶。
夏沐透过镜子看着刘暻轩。
——已经两周没说过话了吧。
刘暻轩不小心瞟到镜子里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回过头想看清楚,但是又找不到了。
女生觉得后背发凉,忙与小叶随便聊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奇怪,你和ELF是吵架了吗?怎么她都不理你啊?”老师戏谑道。
“算是吧。”苦笑一下,夏沐恢复笑容,“不说这个,还是先教下一个动作吧。”
“看你那个样子,恐怕还是先休息一下的好。”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也亏你受得了她。这丫头啊,当初我教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总觉得全世界都是她的仇人呢。来日方长啊,还有的你受的。”
俩人坐下来。夏沐道:“跟我讲一讲轩轩以前做练习生时候的事吧。”
“那个吗?三四年前她第一次参加面试的时候,是和成瑜恩一起来的。当时她就是这种老成过头的样子,跟瑜恩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看她第一眼,是会惊艳——现在才知道那是整容的——不过,实在不讨人喜欢。后来是她唱了一首《loving u》,声线很奇特,我们才决定把她留下的。
不过她一开始很孤僻,除了瑜恩,基本不和别人说话。对她说话稍微重了点,就会像家里死了人一样默默伤心很久,甚至看着瑜恩的时候,眼睛里也会有怨气。后来就好多了,不过直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我看是改不了了喽。你怎么会看上她啊?”
“也只是一种感觉罢了。”夏沐喃喃道。
——虽然不是娇弱的,等待王子和骑士拯救的小公主,也不是毫不起眼却整天幻想的灰姑娘。
——但是,很希望她可以卸下沉重的负担,希望自己可以站在她身后,帮她按摩一下疲惫的心。
邢毅走进录音棚:“怎么样,各位,新录音棚的设备不错吧?”
四个女生纷纷点头同意。
“今天先录3首歌,录完收工后我请你们吃东西好不好?”
“好耶,我要烤鸭!”韩幻兴奋地喊。
苏骥影看了一眼微笑着耸肩的古绰椰,又看了一眼颔首同意的刘暻轩,不太自在地道:“好吧。”
录音虽然不是很顺利,但还是准时录完了。一行人开着保姆车往烤鸭店去了。
刘暻轩依旧把耳机挂在耳朵上,但没有开MP3。古绰椰坐在她旁边,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一看她。
刘暻轩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好像在弹钢琴。古绰椰忍不住推了推她,问:“能教我作词吗?”
刘暻轩摘下耳机:“为什么想要学作词,会作曲就够了,不是吗?”
古绰椰苦笑:“想学而已。你教我吧。”
“那……改天你到我公寓来吧,或者我到宿舍去?”
“只要你方便,怎么样都好。”古绰椰欣喜地道。
“难得看到你这么高兴。”韩幻也笑着道,“哎哟,今天心情都这么好,真要好好吃一顿,嘿嘿。影儿你说是不是?”
转过头来,看到黑着一张脸的苏骥影:“咦,你怎么了?”
苏骥影抿了抿唇,拍了一下韩幻的头:“你还吃啊,都要出新专辑了,形象不要啦!”
韩幻难得反击了一次:“哼,你没资格讲我,你自己不也胖了很多吗?看看你腰上那点肉!”
古绰椰回头嗤笑了一声。刘暻轩挂上耳机继续装失聪。
而苏骥影的表情就像被人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烤鸭终于进了肚。
邢毅喝了点酒,跟服务员闹了起来,硬是要给人家小费。急得那小姑娘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有规定,不能收小费。”韩幻在一旁捧着肚子笑。刘暻轩连吃了3人份后,默默地喝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古绰椰过去劝架一样地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正在局面乱得不可开交时,苏骥影猛地站起来,拉起邢毅的衣领就往外走。留下迷茫的三个女生。
苏骥影把邢毅拖到走廊上,双手叉腰:“你不解释一下吗?我听说轩轩跟夏沐吵架了,而你最近又和她走得很近。”
“那又怎么样啊,你也听他们胡说……”邢毅无谓的道。
苏骥影的眼眶里闪闪的都是泪:“你说过吧,只要时机成熟,就会公开我们的关系。现在是想反悔?”
“我说过啊,我没有要反悔啊。”
“那你解释解释你和轩轩是怎么回事!”
邢毅双眼雾蒙蒙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5厘米的女生,笑了:“你们女人就是不可理喻,怎么动不动就拿着有的没的来说事啊。”
“邢毅。”苏骥影声音带着哭腔,“你看着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说是就是吧。”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好,我懂了。”
转身,步伐沉重的离开。
“他们俩到底又怎么了?”古绰椰看着韩幻。后者好不容易止住笑:“呼呼……哎呀,他们总是这样神神秘秘不知在闹哪样啊。不过我想,应该是比较……隐私的事情。”
刘暻轩看着手里的杯子,淡淡的道:“既然吃饱喝足了,那我们替邢理事结了帐先走吧。我要去做做运动了,Fairy你跟我去吧。”
韩幻瘪瘪嘴,不情愿的抱怨:“你们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我又不胖,干吗不准我吃零食的不准我吃零食,逼我运动的逼我运动,还有你!”气呼呼地看向偷笑的古绰椰,“笑你妹啊笑!”
刘暻轩很想笑,但是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好像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是一种局外人的感觉,还是因为经历太多危机,产生了本能的预感?
苏骥影在清晨就到了练习室。这可是3个月来的第一次。
女生心情似乎很低沉,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神带着空洞的冷艳,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她本来就是性感型的女生,但是以往她的性感是柔柔的娇媚的那种,而现在,是刚硬的压抑的性感。她跳得很卖力。那种力度,不是在舞蹈,简直是自虐。
听不见音乐的节拍的那种狂乱。连地板都要被踩出个洞来。
不知疲倦地跳,直到一个一向来得很早的练习生进来,发现她的异状,才硬让她停了下来。
被扶回宿舍休息。女生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恨。然后,捂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韩幻猛地踢开门:“苏骥影!你到底怎么了,昨天出了什么事你今天要这么发脾气?讲清楚可不可以?”
苏骥影抽搐着抬起脸,阴惨惨的一笑:“我没法对你说。你不要问,可以吗?”说完,就晕了过去。
“影儿!影儿!”
(责任编辑 彭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