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明灭灭的灯影里，潮水般的人群向我涌来。众生相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我看到婴儿新生嗷嗷待哺，亦看到垂垂老人眼神不甘；看他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亦看他一朝沦落零落成泥；我看遍了众生的喜怒哀乐，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玉兰绽放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寒风是她唯一的听众。她悄悄伸展着手臂，将一点点莹白揉开，又被寒风掰碎在空里。在开放前的努力就这样陷入泥底，来不及感伤就投入下一次奇遇。只留下染上泥迹的纯白花瓣，无人怜惜。目睹这一切的我，将花瓣拾起。细闻，是绝望者的叹息。

在视线所及的最高峰上，我穿越荆棘。低垂的柳树也为我哀戚，柔软的枝条牢牢挡住前行的道路，却被我轻轻拂去。我心如磐石，不可转移。

日落时分，白昼离去。我终于踏上山崖险峻之道路，在世界的尽头，赶上第一颗陨落的流星。他在绚烂过无边的红色暗沉天空后，归于沉寂。我无愿可许，只是望着愈发黑沉的天际，等着繁星坠落前的一瞬光明。可是等着等着，等到所有生灵都陷入梦境，光明仍未来临。只是无边的大海中，巨浪拍打出星星的孤寂私语。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使我越发融入这夜幕笼罩着的大地。晚风带走我手中纤细的嫩白花瓣，就像一阵温柔的歌曲。可怖的巨浪此时也显得平静，像是从来没有过涟漪，但那白骨累累的海底，此刻却缄默不语。

失神中，一只凌厉的海燕将我的双目夺去。他逆风而飞，无惧洪水滔天。敏捷的身影穿梭在风里，浪里。我急急向前奔去，却无法追寻他的足迹。我与他，被高山深海阻离。

透过被他带走的眼睛，我看到伤痛布满大地。我看到病痛、伤逝和死亡，我看着看着，泪水流落眼底。此时，海燕高声鸣叫，使得痛苦的生灵放眼天际。在他们的眼里，我看到大部分的绝望和仅存的希冀。不知为何，这让我异常平静。黑暗笼罩的世界里，仍有不灭的星星之火熠熠。海燕放声悲鸣，他的矫健的身躯从末端开始消弭，细碎的羽翼如繁星般灿烂美丽。他的胸膛化作火焰，划破天际。

就像是被墨浸染的白布上冒出的火星，洗不脱罪恶的昨日行径，便甘愿与之一炬。我的双目随之落地，在万籁俱寂时，只有他看着这片土地。他看到变化悄无声息，他看到灰烬下的绿意，他看到生命在这已被毁灭掉的土地上昂扬上进。

我悄无声息地走近，捡起那布满灰尘、不再清澈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上滚落，让本不存在的铅华洗尽。我凝望着那双眼睛，暗暗叹一口气，他已经找到归属，非我所有。他如涓涓流水般从我手指缝间消去，尽数落在黑黢黢的泥地。第一抹晨曦，也落在那里。

天际泛红，云雾缭绕。我取下一旁枝桠上随风飘动的晨雾，轻轻披上，在漫天的霞光里，只身前去，赴那一场无人之约。

（一审编辑：冯雅婷）

（二审编辑：邓郁兰）